剑月 第二百六十章 听雨佳肴

第二百六十章听雨佳肴

在见荀芷宁之前，萧奕云对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自然是有一番嘱咐，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莫要当着荀芷宁的面，将他曾拜师于马昭扬的事情给说漏了。

蔡寒渊听了此话，心中倒是猜了个大概，只不过，他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于荀芷宁的故事，所以，他对萧奕云的这番作为，也不是特别理解。

“为什么不？按理来说，你不是已经同灵虚道长谈过此事了吗？难道……没有结果？”蔡寒渊凑到萧奕云的身旁，小声问道。

萧奕云蹙起眉毛，略显苦涩地点了点头：“这不谈不要紧，这一谈却变得更复杂了。”

“怎么说？”蔡寒渊问道。

“唉……一言难尽啊！”萧奕云叹了口气，正待细说两句，落在他身后一点的冰凝，忽然惊喜地唤道：“呀，好漂亮的花圃啊！”

萧奕云闻言，抬起头来向前一望，但见得万花丛中一栋碧绿的竹楼雅然而立，那里正是听雨阁。

“我们到了，等有机会我再和你细说吧！”萧奕云轻声说道。

蔡寒渊听罢，自是点头回应：“也好！”

……

当萧奕云带着众人来到花圃门扉处的时候，荀芷宁正在花丛中采着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两相见礼，自是容易了许多。

一番介绍完毕，荀芷宁总算是知道了每个人的来历，只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萧奕云竟然还会带来一个碧渊潭的小丫头。

荀芷宁微微打量了一番冰凝，复又笑着看向萧奕云说道：“案几我是备好了，只不过，没有算到会有凝儿在，所以，倒是少备了一张，一会儿你去添上就是！”

“宁姑姑，此事交由我来办便是，何劳阿云出手？”荀芷宁同杨文泽相熟，相互之间有着份姐弟情在，故而，杨子陵在称呼她时，话中自带了一抹亲近。

冰凝闻言，蹙起眉毛望向杨子陵道：“陵哥哥，你这么叫人家，都把人家叫老了啦！”

话音一落，杨子陵面上不禁有些发呆，其余诸人则是有的看向杨子陵偷笑，有的无奈地望着冰凝。

“好吧，这么一个‘凝姑姑’……”杨子陵默默地在心中嘀咕，不禁觉着自己又吃了一个大亏。

萧奕云一边摇头，一边看向冰凝道：“傻丫头，阿陵是在和我师傅说话呢！”

“嗯？”冰凝抬头看向荀芷宁，莫名地眨了眨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

荀芷宁转头看向她，淡淡一笑，倒也没有责怪之意，只是觉着，这个孩子很是有趣。

“哎呀！”盯着荀芷宁看了一会儿，冰凝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我，我理解错了……”

荀芷宁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毕竟是自己的名，冷不丁听见了，先入为主，也很正常！”

冰凝听罢，缓缓地将头转向杨子陵，扯了扯自己的衣角道：“陵哥哥，凝儿又错了……”

“又？”荀芷宁虽然不知道冰凝口中的这个字究竟代表了什么，但这丫头终归是这几个人中年岁最小的，所以，闹出些笑话和误会，也算是合情合理。

萧奕云听了此话，笑着走到杨子陵的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力道，望着那诚心悔过的动作，杨子陵只好叹了口气道：“我……我还是拿案几去吧！”说罢，他也不管众人脸上是嬉笑，还是同情，转身便向花圃外走去。

场间诸人见到他般动作，都不由一愣。

而杨子陵自己，也在迈开了几步后，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回身，看向荀芷宁问道：“呃……姑姑，这案几……都放在哪儿了啊？”

话音一落，其余几小俱都笑了起来。

荀芷宁也有些忍俊不禁，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指了指听雨阁道：“在后面的一间小室里，你去了就能看见！”

“哦！”杨子陵听罢，轻应了一声，便撒腿向听雨阁的后面跑去，看那样子，就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

冰凝望了一眼杨子陵的背影，复又抬头看了看天，嘟起小|嘴道：“陵哥哥，怎么走得这么急？明明离午时还早啊！”

萧奕云闻言，冲冰凝笑了笑道：“凝儿，其实对于你陵哥哥来说，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

冰凝听罢，蹙起眉毛想了一会儿，不由恍然：“嗯，是的呢！陵哥哥最是贪吃了，而且，饿得也最快！”

荀芷宁听到此处，不禁觉着有些好笑。其实，萧奕云话里本来的意思是指，杨子陵若是再不走，指不定又会因为冰凝的哪个误会而吃了亏。然而，令人没有想到是，即便是对于这么一句话，冰凝也能给出如此一番揭露杨子陵贪吃本性的解释。也不知道，此事若是传入了杨子陵的耳朵里，他的心中将会有多么绝望。

不过，话已至此，荀芷宁再作其他解释也是徒劳。故而，她索性便不提那真正的用意，而是就着此处，接着说了下去：“云儿，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些去做饭吧！”

萧奕云闻言，点头轻应了一声，便欲随荀芷宁去厨房打点。

冰凝见到，连忙插了一句：“宁姨，凝儿也会做饭的，我也去帮忙吧！”

荀芷宁一听，不禁有些诧异，她完全没有料到，如她这般年岁的小姑娘，竟然也下过厨房。

看见荀芷宁眼中的惊讶，冰凝立刻便领悟了她的意思：“嗯，凝儿可以帮忙生火！”说话间，冰凝抬手升起了一团橙色的火焰，焰尖摇摇曳曳，映着她那天真的面容，很是让人喜欢。

荀芷宁听罢，不由笑了。

冰凝见状，单手化作手刀，在身前舞了舞道：“凝儿还会切菜，刀工很不错的呢！师姐们常夸我的！”

见冰凝模样可爱，荀芷宁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好点头答应了。

落在一旁的杨子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是不甘示弱，也提出了要去帮忙的请求。

“那……萱儿也去吧！”既然已经答应了冰凝，荀芷宁自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便同意了杨子萱的请求。

黄奉孝和蔡寒渊见到这般情景，正待提出相同的打算，结果，荀芷宁却抢先开了口：“你们都是云儿的朋友，来这里是吃饭的，又不是帮厨的，还是先在听雨阁里歇息片刻吧，厨房里有他们三个就够了，再多可就站不下了。”

黄奉孝和蔡寒渊听了，虽然很是不好意思，但荀芷宁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言帮忙，所以，只能乖乖地在听雨阁中等待午饭的到来。

……

一顿午饭对于荀芷宁来说，终归不是什么难事，加之萧奕云他们三人的帮忙，很快便做好了。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落到案几之上，却是惹得早便入了席的杨子陵直流口水。不过，好在上菜的是杨子萱，有她在旁监督，杨子陵也不好先动筷子。

看着杨子陵想吃又吃不着的样子，蔡寒渊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道道美食映入眼帘，黄奉孝也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阿陵，你就不能收敛点儿，我们这可不是在自己家里面！”如此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从黄奉孝的嘴里飘出来，其实，还是有些让人吃惊的。

只不过，当蔡寒渊瞥到他嘴角挂着的一抹水珠时，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杨子陵看着眼前蒸腾着的热气，咽了口吐沫道：“我……我知道！我这不是忍得挺好的吗？”

“忍得挺好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被萱姐一巴掌打掉了筷子！”黄奉孝舔了舔嘴角，将那抹露在唇边的水珠，不着痕迹地收入了口中。

蔡寒渊见状，翻了个白眼，心道：“说这两人是半斤对八两，还真不是胡讲的！”

“我……我那只不过是为了做好准备，准备，懂吗？”杨子陵强辩了一句，可是，不论怎么听，都让人觉着毫无说服力。

“筷子头都插在肉上了，还准备呢！”黄奉孝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只不过，细心的蔡寒渊却发现，他的眼珠分明是瞟向了案几上的一盘肉菜。

“我……我那仅是为了试试它的软硬而已！”杨子陵说话的时候，偷偷地瞄了一眼那块插着筷子的肉，可也便是这么一瞄，他的眼珠却是再也转不动了。

“试试软硬？你怎么不拿你的牙去试啊？”

“我……我也想啊！可是，我这不想着想着，我姐……呃……”杨子陵在说话的时候，本来都已经打算再次握起那根筷子了，可是，门口处忽然出现的一道阴影，却吓得他立刻便缩了手。

“小陵，你提我做什么？”杨子萱一边打量着杨子陵，一边端着两个盘子走进了听雨阁。

杨子陵见状，连忙摆手道：“没，没什么！阿孝问我说……”杨子陵犹豫了半晌，微微转了转眼珠，方才有了主意，“哦，阿孝问我，该怎么试这肉的软硬！”说话间，杨子陵煞有介事地指向了那盘肉菜，看样子，就像在钻研什么难题一般。

杨子萱闻言，不禁笑了，她放下手中的菜，翻了翻眼睛道：“一会儿你吃了，不就知道了吗？”

“咳咳……”杨子陵清了清嗓子，暗咽了口吐沫道，“这个……我们……我们……”说话的时候，杨子陵将目光投向黄奉孝，想请他帮帮忙。

结果，黄奉孝看在眼里，却是双臂抱胸，偷笑了起来。

“阿孝，你！”见到黄奉孝这般反应，杨子陵如何能不气结，不过，好在蔡寒渊通情达理，倒是在此时帮了他一把。

杨子陵见蔡寒渊一边摆手，一边张着嘴假装往里面放东西，不禁立刻心领神会：“啊，我们在想，如何能不把肉吃了，就能试出它的软硬来。”

杨子萱低头看了一眼那块插着筷子的肉，伸手轻拍了一下杨子陵的脑袋道：“你这不是都做了吗？还想什么啊想？”

杨子陵低头看了一眼，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我明白了！嘿嘿，姐姐果然聪明！”

杨子萱闻言，睥睨了杨子陵一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既然知道你姐姐我聪明，还敢编瞎话来骗我？”

杨子陵听罢，眼睛豁然变大，一句“你怎么知道”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微微稳了稳心神，杨子陵方才觉着，这很有可能是他姐姐在套话：“嘿嘿，姐姐，哪有编瞎话呀！我……我这说的都是真的！”

“编，接着编！你当我刚才在门口没听见不成？”

此话一出，杨子陵立刻便傻眼了，而坐在他对面的黄奉孝，则是有些幸灾乐祸。

可是，黄奉孝还没笑上几下，杨子萱便张口说道：“小陵，你以为你对小孝使眼色的时候，我就没看见？”说话间，她转头瞪了黄奉孝一眼，接着说道，“小孝，还有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帮着阿陵编瞎话来骗我！”

“不……不是，这……这……”黄奉孝闻言，面上笑容一僵，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伸手指向了蔡寒渊，“萱姐，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啊！这帮阿陵编瞎话的是阿渊，不是我啊！”

蔡寒渊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眼神中平静异常。

杨子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气笑了：“小孝，你蒙谁呢？小渊那么乖，怎么会编瞎话来骗我？你少冤枉人家了！”

“我……我没有啊！”黄奉孝苦着张脸，心中很是委屈。

“再跟我说‘没有’？”杨子萱快步走到黄奉孝的身边，一把便揪起了他的耳朵。

杨子陵见状，偷偷一笑，趁着杨子萱背对着他的时候，冲蔡寒渊拱了拱手。

蔡寒渊轻轻地挑了挑眉毛，面带笑意地瞟了一眼黄奉孝的方向。

一番移花接木之策已成，黄奉孝自是百口莫辩，最后，好一番讨饶下，杨子萱方才放过了他。只不过，他为了防止自己的耳朵被揪掉，不得不替蔡寒渊背起了这个黑锅。

收拾完黄奉孝，杨子萱自然是接着忙乎去了。

杨子陵见他姐姐走了，不禁拍着案几大笑了起来。而坐在黄奉孝身边的蔡寒渊，亦是有些忍俊不禁。

黄奉孝见状，不由有些生气：“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

蔡寒渊闻言，坦然地点了点头，这倒惹得黄奉孝眼睛直瞪。

然而，瞪归瞪，此时杨子萱已然不在此间，黄奉孝再想扳回来一局，却是不可能了。

……

一顿午饭丰盛异常，可是，那摆满了案几的菜碟子，没多一会儿，便被这六个娃娃扫|荡一空。其间，荀芷宁好几次叮嘱他们慢一点儿吃，结果，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不过，这也正兑现了萧奕云昨夜对他们许下的诺言，“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吃过饭后，萧奕云他们六人自是帮荀芷宁收拾了一番。只不过，其中除了冰凝真正地帮上了一些忙外，其他人也就只能搬搬案几了。毕竟，萧奕云他们五人皆出自豪门世家，平常这些洗洗涮涮自有下人打理，而今冷不丁地让他们做这些事情，还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告别了荀芷宁，六人自是向凌云楼的方向回返。

在路上，几人再度讨论起了天星顶的风光，不由都觉着，错过峰顶的夕阳有些遗憾，于是，六人便约定，找个时间再登一次天星顶，好圆上这一愿望。

只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武陵剑宗一直在下雨，整个天空都显得灰蒙蒙的，见不到丝毫的阳光。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族聚集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使得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从而影响了上苍，致使天降大雨，连绵不绝。

凌云楼外雨声不断，萧奕云他们五人自也不好四处折腾，只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等候天晴的一刻，再度登上天星顶，一览夕阳之绝美。

蔡寒渊比较勤奋，连日来的细心钻研，似乎又让他所修习的心法更进了一步。

萧奕云虽然并不勤奋，但他对武学和书籍有着一种莫名的爱好，所以，这几日闲着，他倒是仔仔细细地通读了一遍沈碧波交给他的《飞澜雨生诀》。

“二叔果然没有骗我！”通读了一遍之后，萧奕云不禁有感而发。他忽然觉着，自己以前的那种跳着看的修习办法，实在是不怎么可取，这不仅会令自己错过很多重要的细节，同时，还有可能被一些假的功法秘籍所骗。

萧奕云在读的过程当中，曾试着改过几处地方，这不由得令他冷汗涔涔。倘若，世间真的有人照他的办法将《飞澜雨生诀》改了，这乍一学起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随着修习层次的深|入，这些修习者最终都难以逃脱走火入魔的命运。

“嗯，从今往后，武功秘籍这种东西，还是多通读几遍再学吧！”合上《飞澜雨生诀》，萧奕云便下定了这个决心。年轻人心高气傲乃属正常，但若是在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依旧如此为之，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年轻，恐怕也要离死不远了。

杨子陵和黄奉孝不同于蔡寒渊和萧奕云，他们似乎并不大喜欢练武读书。如今窗外雨潺潺，他们俩出去玩是不可能了，但落在凌云楼中逗逗乐，吵吵嘴，却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只不过，有的时候，他们实在是有些吵，这倒是没少挨杨子萱的“耳提面命”。而此处的这个“耳提面命”，可当真是指，提起他们的耳朵，当面地命令他们。

至于杨子萱自己，这几日她似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在想，在冰凝的心中，萧奕云究竟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