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为师为母

第二百五十八章为师为母

荀芷宁听到这里不禁笑了，她终是明白萧奕云如此扭捏的原因了。刚刚蹭完一顿饭，便提出要带朋友一起来蹭饭，想想，轮到谁身上，都会不好意思吧。不过，再一想，萧奕云这小子似乎还挺讲义气的，自己吃了好的还不算，也想让自己的朋友分一杯羹。想到这里，荀芷宁望向萧奕云的目光不禁变得更加柔和了，她觉着，这孩子不仅讨喜，而且还带着那么点儿仁义的味道，加之他很聪明，又古灵精怪的，收他做徒弟，当真是捡了个宝。

见到荀芷宁笑了，萧奕云实在是拿捏不好她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小声嘟囔道：“师傅若是不方便，徒儿就去回了他们好了……”

荀芷宁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做不了你的父亲了，但总也算是你半个娘亲。孩子往家里带朋友，吃顿饭总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儿，你说的，为师还能不答应？”

萧奕云听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不论是父亲还是娘亲，在他的脑海中，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并不清楚，父母究竟该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儿，同时他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心里面的那种感动，是不是就是人们口中所常说的那种，体会到了母爱的感觉。

见到萧奕云不说话了，荀芷宁缓缓在他身边坐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萧奕云抬眼看了看她，眼睛里有点儿湿润，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只道是自己今天起得太早，有些困了。

荀芷宁看见了他眼中的水气，她笑着拍了拍萧奕云的后背道：“好啦，去吧，早去早回，否则，午时未必能吃得上呢！”

萧奕云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口中道了一声“嗯”。

荀芷宁伸手点了点他道：“你带朋友回家吃饭，也得搭把手吧？总不好让为师一人把所有的饭菜全做了吧？”

“嗯嗯，知道啦！”萧奕云一边点着头，一边站起了身来，荀芷宁冲他挥了挥手，萧奕云便蹿出了听雨阁。

然而，他还没离开多久，却又回来了。

荀芷宁颇为奇怪地看向他，还未待询问什么，萧奕云却先开了口：“师傅，你知道……我娘亲的事情吗？”

荀芷宁闻言，微微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知道一点儿，但也不甚清楚。”

萧奕云听罢，眼前一亮，忙问道：“师傅都知道什么？”

荀芷宁缓缓蹙起眉毛，似是在回忆她脑海中那仅存的一点信息：“好像……是个极为神秘的女子。”

萧奕云听到这里，不由轻轻叹了一声。神秘女子，萧奕云自己的来历都显得有些神秘，他的母亲是位神秘女子，似乎也不足为奇。

“应是你父亲出门在外时遇到的。”荀芷宁又补了一句。

萧奕云听了，还是觉着没有什么过多的内容。妻子不在家门外遇到，难道还要在自家中选不成？那岂不是就成了罔顾人伦？

“好像……”荀芷宁眉头越锁越深，萧奕云见她还有话要说，不禁立刻打足了精神。

“好像是在南边遇见的！”荀芷宁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不确定，想来，她也有可能是道听途说。

“南边？南疆？”萧奕云在听了这句话后，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很糟糕。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黄奉孝那里偷来了一些想象力，总之，他竟然莫名地将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和魔族联系了起来。

荀芷宁听了，面上一顿，她想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说话间，她笑着看向萧奕云，并用手指在自己的眼睛上竖着比量了一下，“若真是魔族出身，你的眼瞳当是竖着的。”

萧奕云闻言，不由翻起眼睛回忆起了自己的相貌来，可是他想了许久方才发现，他对自己的长相似乎毫无印象。“难道……从小到大，我都没照过镜子不成？”萧奕云扪心自问了一句，不曾想，竟说出了口。

荀芷宁捂嘴轻笑了片刻道：“呵呵，为师看着呢，不是竖瞳，放心吧！”

萧奕云听罢，轻轻“哦”了一声，方才作罢。可是，正当他要转身的时候，荀芷宁却忽然说道：“这些事情，你怎么没有问你的二叔和三叔？你奶奶也应该知道才是啊！”

萧奕云叹了口气道：“若是问他们，他们肯说也好啊！可是……唉……”

荀芷宁蹙起眉毛，喃喃了一句道：“怎么会这样？”

萧奕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嗯，没事，找机会，我替你问问你二叔！”荀芷宁见萧奕云表情有些落寞，不禁出言安慰了一句。

结果没想到，萧奕云的叹息声却更重了：“怕是没用……泽叔问了二叔好几次，可二叔一直守口如瓶。”

“这样啊……”荀芷宁听了，也不禁无奈了起来。毕竟，她相较于杨文泽来说，还是属于山南道四大世家的外人。萧宇天既然都不肯透露给杨文泽，那么就更不可能说给她听了。

“对了师傅，我父亲是和南宗有交情吗？”话至于此，萧奕云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总觉着，此事，或许荀芷宁能知道一些。

荀芷宁点了点头道：“嗯，是的！不过，我也仅知道那人同你父亲一见如故，于武陵山中练过一段时间的剑法。”

萧奕云闻言，默默地颔了颔首。这些消息虽不甚重要，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嗯，谢谢师傅了，徒儿去去就回！”萧奕云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听雨阁。

荀芷宁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她记忆当中的萧宇风，不禁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荀芷宁的心中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或许，她指的便是，萧奕云从小到大，都没有父母陪伴左右吧。

盯着听雨阁的门口愣了半晌，荀芷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她微微眨了眨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走得倒是快！怎么也不把人数告诉我？”

……

萧奕云在回来的路上，顺道将此事通知了冰凝。小丫头一听要吃好吃的，自然很是高兴，加之萧奕云贴心地在此事上想起了她来，她差点儿就当着别人的面，将萧奕云给抱住了。只不过，这样的一番作为，却惹恼了碧渊潭中的另一人。

“奕云，你如此做，似乎有失偏颇吧？”一个声音传来，冰凝还没拉着萧奕云的胳膊蹦跶两下，就被这句话给打断了。

两人循声看去，但见得一个看上去比冰凝还小的小姑娘，正立在他们的身旁。她身材不高，头梳垂鬟分髾髻，一张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甚是可爱，但一点儿都不显胖。她双眼很大，但眉毛并不长，化成毛绒绒的两团缀于眸上，倒是和她的那张小脸很是般配。

“樊师姐……”萧奕云见到来人是她，不禁有些尴尬了起来。其实，他天资聪颖，如何能不知道樊昕悦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若是带着她去，那碧渊潭的其他师姐，他是不是也得一并带过去？这样一来，掰掰手指算下来，好家伙，十三人！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带着这些人过去，可他师傅那里又该如何解释，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得寸进尺了一点儿？

“樊师姐，云哥哥带着我和孝哥哥他们一起去，你跟着凑什么呀？”冰凝知道樊昕悦这是贪吃病又犯了，所以立刻出言驳斥了她。

“欸，凝儿，你跟奕云才认识多久啊？你怎么还帮起他来了？”樊昕悦一听冰凝说了这话，心中不由有些来气。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冰凝一噘嘴，猛地将头向旁边一别，惹得头上的坠链叮叮当当地直响。今天她头上戴着的是绒边翡链翠玉冠，身上穿着的则是碧水轻衣绿罗裳。这是那日她在船上梳洗之后的打扮，自从萧奕云前天夜里离了碧渊潭之后，她便有些喜欢上了这套衣服，昨天和今天，她身上穿着的都是这套，当然，其间自是用绝尘素火烧过，冰凝这丫头，其实，还是蛮爱干净的。

“哼哼……”樊昕悦用鼻子发出了两声冷笑，掐着腰说道，“依我看呐，你这分明是帮亲不帮理！师姐我真是白疼你了，这还没嫁人呢，就帮上自己的夫君了！”

“樊……”萧奕云本想开口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结果，他一转头，瞥见冰凝只是红着脸也不说话，不禁又有些犹豫该不该这么说。

场间尴尬的气息愈发的浓烈了起来，三个人都不说话。可问题是，樊昕悦刚刚说完，此处自然轮不到她；萧奕云有话憋在心里，是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不禁有些麻爪；至于冰凝，也不知道她在脑袋里面都想了些什么，这脸红起来了，居然就变不回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冰凝小声嘟囔道：“樊师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萧奕云听到这里，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本来他想说的，冰凝却替了他讲了出来，这样听着，似乎也更为妥当些。

“去吃好吃的居然不带上我，哼，我生气！”樊昕悦鼓起嘴，也将头别到一边去了。

萧奕云看在眼里，不由莞尔。直到现在，他方才知道，冰凝的有些小动作，多半都是学自于这位姐姐。话说，冰凝也才比自己小了一岁，可这位樊师姐看上去似乎比冰凝还小，她到底多大？萧奕云暗暗将这个疑问揣在心里，他打算等没人了的时候，再单独问问冰凝。

“樊师姐，都和你说了，孝哥哥和萱姐姐他们你都不认识，你去那里不觉着尴尬吗？”冰凝闻言，反问了樊昕悦一句。

“我不认识他们，但我认识吃的啊！只要东西好吃，我就不……”樊昕悦的这句话说得是大言不惭，只不过，她最后的那“尴尬”两字还未说出口，身后的一个声音就吓得她立刻禁了声。

“悦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这个声音樊昕悦很熟悉，听起来，像极了某个人。

“师……”樊昕悦闻言，连忙回身行礼，可她这一回过头去，后面本来跟着的“傅”字，却变成了“姐”。

“师姐？你……哎呀，吓死我了！”樊昕悦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擦了擦额头，想来，刚才的那个声音，定是将她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奕云，早啊！”来人是徐舒然，在整个碧渊潭中，她是追随张玲雨时间最长的人，所以，张玲雨的口气，她自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萧奕云见到来人是她，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按照前天夜里他的遭遇来看，整个碧渊潭中，这位徐师姐的心思最是跳脱不定，时而温婉如玉，时而狡猾如狐，有时候调皮起来，和樊昕悦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位师姐很喜欢出馊主意，他极怕这一次，她又耍出什么花枪来，令他难以招架。

“徐师姐早！”萧奕云连忙躬身行了一礼，他总觉着，自己若是礼数做全了，这位徐师姐就能高抬贵手。

“你们这是……”徐舒然打量了三人一番，便将目光落在了萧奕云的身上。

樊昕悦听了，也不等萧奕云言语，便自己插了句话进来：“大师姐，奕云这小子要带凝儿去吃好吃的，结果，他居然把我们给忘了！你说说，他这么做对吗？”

徐舒然闻言，眼中的目光立刻换了颜色，萧奕云见状，不禁瞳孔一缩，心道：“要糟！”

见到萧奕云眼神的变化，徐舒然忽然笑了，可这笑容看在萧奕云的眼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完了完了，这下……”萧奕云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打鼓，他都已经开始在思考，该怎么向他师傅解释广交朋友的好处了。

见到萧奕云眼中露出了慌乱的神情，徐舒然猛地一拍樊昕悦的额头，佯怒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吃吃，你的功练完了吗？一大早地出来，不是让你蹭吃食去的，练功，练功懂吗？”

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疼痛，樊昕悦觉着自己有点儿委屈。练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如今她见了不平事，还没出手呢，只是张了张口，怎么就挨说了？“这……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樊昕悦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想着她脑子里的歪理，这乍一看起来，还真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萧奕云听到这里，不由深深地松了口气，有了徐舒然的这句话……呃，好像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果不其然，萧奕云的这口气还没有出完，徐舒然便笑盈盈地望向了他：“不过，话说回来……”

其实，此时此刻，徐舒然的话只讲到了这里，可萧奕云却径自将之后的言语都想象了出来。这不想还好，可这一想，萧奕云却差点儿没把自己的心从嗓子眼儿里吐出来。

“呃……”萧奕云有些语塞，其实，他根本就没听清徐舒然说了什么，但他心中却有了预判。

徐舒然眨了眨眼，觉着有些奇怪，明明自己还没把话说完呢，这孩子怎么就发起呆来了？

“奕云？”徐舒然轻唤了一声。

萧奕云打了个激灵，方才回过神来。只不过，他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舒然见他不言语，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你带凝儿去吃好吃的，却不把地方告诉我们，是不是也有点儿不大好啊？”

“呃……”萧奕云闻言，不禁在心中犯起了嘀咕，“这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也……唉……”

冰凝转头看了看萧奕云，见他并不打算说话，于是方才开了自己的口：“徐师姐，云哥哥是要带我去他师傅那里吃饭，便是说与了你们，你们恐怕也不能自己去的。”

“师傅？”徐舒然定睛看了萧奕云一会儿，方才说道，“武陵剑宗的……师傅？”

萧奕云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是你说的那位高人？”徐舒然依稀记得，萧奕云说过，他身上的飞澜雨生诀功法是学自一位高人。

萧奕云犹豫了半晌，不置可否，但他却道出了自己师傅的身份：“家师……落雨凝香剑，荀六侠。”

“荀六侠？”徐舒然听到这里，忽然愣住了。这些年来，有关于落雨凝香剑的传闻并不多，但仅有的那几条中，都清清楚楚地记载了，她深居简出，很少同武林人士来往的消息，至于她门下之徒，更是没有人听说过。

“难道说……奕云之前所说的那位高人，便是指荀六侠吗？”徐舒然眼睛微微转了转，不禁将这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嗯，倒是和传闻相符，只不过……”寻思间，徐舒然将目光挪到了萧奕云的身上，“如今奕云又将此事直言了却是何意？莫非又有什么原因，需要他们将此事公之于众？嗯，或许吧！想想，似乎也说得通。”

想到这里，徐舒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那看来，我们是没有这个口福了！”说话的时候，徐舒然拍了拍樊昕悦的肩膀，“走吧，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一会儿吃不上你王师姐的饭，可别怪我没来叫你！”

“啊，饭做好了？”樊昕悦听到这里，眼前不由一亮，“师姐是来叫我吃饭的？”

“那你以为呢？”徐舒然闻言，翻了个白眼，便自顾自地走开了。

樊昕悦见了，连忙跟了上去道：“大师姐，你等等我啊！嗯，我要吃肉馒|头！”

“没有！”

“那……菜馒|头！”

“也没有！”

“那……白馒|头……”说到这里，樊昕悦已经几近哭腔了。

徐舒然没好气儿地瞥了她一眼道：“只有米粥！”

“啊？”樊昕悦闻言，不禁有些走不动道了。

“你怎么不走了？”徐舒然见樊昕悦半天没跟上来，不由得回过头来找她。

“只有白粥啊……”樊昕悦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徐舒然笑了笑道：“你自己不来的，一会儿肉馒|头被我们分掉了，你可别闹！”说罢，她也不管樊昕悦是个什么表情，抬脚便走了。

“大师姐，你又戏弄我！”樊昕悦“噔噔噔”地追了上去，自是好一番的埋怨。

然而，徐舒然终归是戏弄她的老手了，几句话便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萧奕云转头看向冰凝道：“凝儿，你也先去吃点儿吧，一会儿我叫上阿渊他们，再来找你！”

冰凝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便向常春居走去。

萧奕云望着她的背影盯了一会儿，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舍了起来。

“又不是不再见了，我怎么回事儿？呵呵……”萧奕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殊不知，这个时候，冰凝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明明一会儿就能再见的，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