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北疆大捷

第一百九十八章北疆大捷

赫孟的话并没有说错，他们两人结伴，又在无名沙中行了一段时间，可收拢来的队伍，却并不足五十人。可想而知，那剩下的烈阳部将士，不是葬身于鸩羽箭之下，便应是被掩埋在了厚厚的沙土当中。总之，应是凶多吉少了。

烈日之下，赫仲不知又从谁那里，讨来了一头火牛，所以，如今他的胯|下，倒是有坐骑的。

“大哥，我们走的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吧……”赫仲转头看了一眼太阳，口中不确定地说道。

赫孟闻言，暗自盘算了一番，复又望了望天上的红日：“嗯，当是没有错才是！”说话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一处较高的沙丘之上，“走，到那山|丘上看看就知道了！”

赫仲听了，点了点头。

沿着陡坡，一众火牛军将士便攀上了那沙丘的顶峰。抬眼眺望远方，隐隐约约能够见到沙漠之外的景象，而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便是阳光下的一汪河水。

“大哥，你看！往那边走就能出无名沙了，看来，我们并没有走错！”赫仲伸手指向那汪河水，语气有些兴奋。

然而，他等了半晌，却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大哥，大哥？”转头看向赫孟，赫仲忽然发现，他大哥正在低着头，“呃……大哥，你看什么呢？”说话间，赫仲将目光转到了同一个方向，结果却见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所在的这座沙丘很高，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但这并不是让赫仲心中惊讶的原因。毕竟，无名沙中，风沙极大，堆出再高的山|丘，也是理所应当。一般来说，这样的山|丘都应是一道接着一道，绵延数里而不绝，可此间的这座沙丘，却是围成了一个圈，形成了一处深谷。然而，真正令他们兄弟二人心慌的，却是在这深谷的底部，暴露出的一片焦黑景象。

“大……大哥，这是……”赫仲迟疑地看向赫孟，言语支吾。

赫孟摇了摇头，眯起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此间看起来，就像燃过烈火一样。”说话间，赫孟伸手指向了那片焦黑，“看到那起起伏伏的了没？”

“那是……”赫仲略一思忖，方才反应了过来，“尸体？”

赫孟点了点头。

“此间有敌人！”赫仲连忙转头看向四周，手中一连晃了几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变出来，“哎呀，我的火磷枪！”

见到赫仲的惊慌模样，赫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用急，就算此处原来有敌人，此时他们也该早就被大风卷走了！”

赫仲闻言，立刻想起了方才那席卷了整片无名沙的大风，心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可是，当他将目光再度落在那片焦黑之上的时候，他刚刚放下的心，却又被他提了起来。

“不对啊，大哥！”赫仲警觉地望向四周，口中疑惑地说道，“这……倘若，这是风沙来之前，便发生了的，这片焦黑之上，怎么会没有黄沙覆盖？”

“真正可疑的地方，可不只这些！”赫孟摇了摇头，出言安抚道，“首先，你看这处深谷，可发现了什么？”

“呃……太窄了？”赫仲左顾右盼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错，就是太窄了！如此窄的深谷，并非是那风沙能够形成的！”赫孟点头应道。

话音一落，赫仲猛地一勒缰绳，便想向旁边驰去：“大哥，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这明显是有人设伏啊！”

赫孟撇了撇嘴，拉住了他的缰绳道：“什么设伏，你也不想想，这风沙才停下来多久，如此深的坑，他们能这么快就堆出来吗？”

“呃……”赫仲听罢，手上动作一顿，却是不再慌张了，“对啊，就算他们能这么快地堆出来，可想将这整片深谷烧得如此漆黑，却也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

“即便是我们烈阳部的火，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这火不可能是我们烈阳部的！”赫孟一边摇头，一边指向深谷中的高高低低道，“若是我们烈阳部的火，这些东西亦是剩不下来。”赫孟话中的“东西”，指的自然便是赫仲方才所言的“尸体”。

“嘶……那是怎么回事？”赫仲想了一会儿，口中不解地说道，“那么大的风沙过去之后，此间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所以我才说，这里比较可疑！”说话间，赫孟轻驱战牛，下了那座沙丘。

“大哥，你等等我！”赫仲见到，连忙跟了上去，“大哥，如果说……是风沙席卷不到这里呢？”

赫孟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头发道：“你感觉不到你的头发在被风吹吗？”

赫仲一听，伸手摸了摸脑袋，不禁“嘿嘿”一笑。

“莫不是沙子吹不进来？”赫仲话音还没落尽，一阵风便吹了过来，沙丘之上卷起了不少沙尘，洋洋洒洒地落入深谷里，其中还有不少，撒在了赫仲的头发上。

“怎么，还要问我吹不吹得进来吗？”赫孟挑眉看向赫仲，开口反问道。

“呃……”赫仲听了，不禁语塞。

“好了，此间疑点甚多，我就不一一说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倒霉吧！”赫孟伸手指向前方，轻驱战牛，下了沙坡，一众火牛军将士自然是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的拉近，烧焦的气味越来越浓，只不过，如此气味对于烈阳部的人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火牛军中却是没有一人捂住口鼻。

看着一具具尸首清晰地映入眼帘，赫孟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这是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仰面朝天，有的俯身趴地。他们浑身焦黑，身上的每一寸，几乎都已化为灰烬，至于五官相貌，更是无从知晓。

赫孟复又扫了一遍，他忽然发现，在这些尸首当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那东西看起来很像猫，但体型上，却比猫要大了好些倍。

赫孟眼睛一眯，嘴角微微挑起：“呵，玄朔部！”

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赫仲闻言，急驱了两下战牛，凑到了赫孟的旁边，有些高兴地说道：“哈哈，墨寒霖，我叫你先跑！这下一口气跑到阎王那里去了吧？哈哈哈哈哈……”

赫孟虽然也想笑，但他毕竟比赫仲要稳重不少：“行了行了，笑笑就得了，我们毕竟同在飞扬牧场做事！”

赫仲一听，抖了抖眉毛，看向赫孟道：“欸，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随便捡一具尸体回去，这样，也好让墨老头能有个念想？”

赫孟听罢，猛地一敲赫仲的脑袋，没好气地看向他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损！”

“大哥，我这也是一番好意啊！”赫仲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你看，墨时苏老来丧子，玄朔部只能留于他人之手，你还不让他有个念想，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赫孟抬手还要给他一下，不曾想，却被赫仲躲开了。

“咳咳！”赫孟清了清嗓子，眯起眼睛看向赫仲，“过来！”

赫仲伸手指了指赫孟抬起的手道：“大哥，你把手放下，我再过去！”

赫孟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撇了撇嘴，方才放了下来。

“这回能过来了吧？”赫孟扬了扬下巴，示意赫仲遵守诺言。

赫仲眼珠转了转，觉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于是才老老实实地走了回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走近赫孟的时候，一张大手猛地抬了起来，却是将他吓得急声呼喊：“大哥，你说话不算数！”

话音还未落尽，赫仲便立刻伸手捂住头顶，只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赫孟根本就没有打他，而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力道，赫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大……哥？”

赫孟笑了笑道：“谁说我说话不算数了？我就是伸手拍拍你，不要紧张嘛！”

赫仲听罢，慢慢地放下了双手，撇了撇嘴道：“那你抬那么猛干什么……”

“找你商量个事呗！”赫孟笑着挑了挑眉毛。

看着赫孟一脸诡异的怪笑，听着他口中那毫无逻辑的言语，赫仲不由得吞了口吐沫，却是进退两难。

“商量什么？”赫仲咳了咳说道。

赫孟侧身，拉近了和赫仲的距离，笑着指向那片尸首道：“老|二，你说……咱们挑哪具回去好呢？”

赫仲听了，先是有些愣神，可是转而却又化成了一丝无奈：“大哥，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就不要只骂我损，好不好？”

赫孟闻言，眼睛一瞪道：“呦呵！敢挑起你大哥的不是来了？还不快给我去选一具尸体去！”说话间，赫孟一挥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赫仲的后脑勺。

赫仲一边揉着，一边撇嘴驱牛向前：“唉，又打我……”

见赫仲走开了一段，赫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朗声喝道：“挑个像一点儿的，可别让墨老头儿一眼就看出来了！”

赫仲听罢，眼中搜寻的目光，不由得变得仔细了起来。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墨寒霖此番并没有死，他所下的这番功夫，想来应是白费了。

搜寻了半晌，赫仲终是挑出了一具尸首。

赫孟略微打量了它一下，发现这尸体的尺寸和墨寒霖的身材很是相似，故而，便敲定了下来。

“行了，带上它，我们走！”赫孟挥了挥手，招来了两名烈阳部的牛骑士，草草地将那尸体一裹，便置到了一头没有使用者的火牛背上。

“大哥，我们不再看看这处深谷了吗？”赫仲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显得有些犹豫。

“我们可容不得这风沙再吹了，还是速速离去的好！”赫孟抬眼望了一下周围山|丘的顶峰，还别说，此时的风，确实较他们来的时候，要大上了不少。

“那这奇怪的地方……”

“回去禀报部主就是，不过……也可能就是此间的地势比较特殊而已。”赫孟再度眯起眼睛扫了一遍，却是依旧没有发现什么。

“大哥，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出沙，回漠北！”

……

“北疆大捷，北疆大捷！”一匹快马从北而来，飞驰着进入了朔方城中，那声音甚是响亮，传入了街道旁，每一个人的耳朵。片刻过后，整座朔方城，迅速地欢腾了起来。一扇扇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城中百姓，四处奔走相告。

“欸，听说了没？北面打赢了！”

“当然，那声音叫得这么响，谁没听到啊！”

“唉，这赢得可是不容易啊！”

“怎么个不容易法儿？穆将军乃是穆老将军之子，骁勇善战，又多谋善思，区区漠北蛮夷，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什么？”

“此番入侵我大唐的，可是漠北的魔族人！”

“魔族人又怎样，还不是蛮夷？”

“这怎么能一样，你可知道十年前的事儿？”

“十年前？还真就没听过……”

“当年魔族可是厉害得紧，我大唐可是靠了武林中人，方才尽趋魔族的！”

“那又如何？没听过一个词儿吗？”

“什么词儿？”

“今非昔比！”

“嗯，也对哈！我们大唐，可不是好惹的！”

“说得就是嘛！”

……

朔方城中，一处驿馆小院，走进来了一位手拿折扇的兵士。看他的这身打扮，再配上他手上那不搭调的事物，这天底下，怕也只有商元胤一人，会这么干了！

推开院门，一步，两步，商元胤还没觉着自己走了多远，一把幽冷的长刀便当面袭来。

感觉到面前寒光一闪，商元胤不禁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落在院落一角处偷偷观摩的商元嗣，不禁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商元胤抬眼看了看悬在头顶上的长刀，复又顺着刀杆望向了它的主人。那是一位姑娘，可“姑娘”二字，却难以将她完全形容。

她一身红衣劲装穿在身，脚踏朱彤小皮靴。她细眉大眼，鼻梁挺直，小口秀如红|樱|桃，面若桃花俏煞人。她头发不短，却被尽数箍在头上，在俏皮中，平添了一分爽利。然而，这一切的特质，如今，却非是她面上的主旋律，因为，她眉宇间透出的那股子英气，已然将其他的所有，尽皆掩埋。巾帼，想来用于形容她，却是再好不过了。

商元胤将手中折扇一合，轻轻地拨开了那柄刀：“呃……表妹，呵呵，练刀呢？”

话音一落，那位巾帼的身份，看来也不用多说了。不错，落在这小院中的第三人，正是穆嬅璇。

“呼！”光芒一闪，刀刃回收，穆嬅璇抽走栾恒刀，竖立于地上，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商元胤：“表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此话一出，商元胤面上不由一呆，嘴|巴张开老大，却是根本无力合上。“好家伙！若是我不坐下来，恐怕如今落在地上的，就是我的上半身了吧……”其实，商元胤也有些被吓傻了，毕竟，凭他的智慧，他本该知道，若是上半身落了地，他的下半身也跑不了。

感觉着胸口寒风阵阵，商元胤不禁冷汗涔涔。

落在院子一角的商元嗣听到这话，也笑不出来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庆幸，他庆幸自己，选了院落的一角待着。

见得商元胤半天没有起来，穆嬅璇伸手来搀他，口中关切地问道：“表哥……你伤到了吗？怎么不起来？”

商元胤听罢，微微顿了顿，方才回过了神来。他用手一撑，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磕了一下……呃，呵呵……”说话间，商元胤伸手揉了揉屁|股，却是不好将这处位置明说。

“表哥，对不起……”说话间，穆嬅璇瞄了一眼商元胤的患处，不由吓得他将身子正了又正。

“呃……那个……没事，不疼！”商元胤尴尬地笑了笑，便是再疼，也只能先忍着了。

穆嬅璇见他没事了，便松开了手：“表哥，你出去了？”

“啊，是！出去了……呃……”商元胤话一出口，方才发现，自己出去的时候，明明和她打过招呼，她怎么这会儿又忘了？

见到商元胤面上有了异样，商元嗣连忙跑过来，看向穆嬅璇道：“表姐，大哥出门的时候，明明和你说过的啊，你怎么不记得了？”

穆嬅璇眨了眨眼，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哦，我说那会儿哪里来的阴影，原来是你啊！”

“阴影？”商元胤和商元嗣闻言，对视了一眼，面上俱都一呆。

“是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硕鼠，正想一刀劈了，见见血呢！结果，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一走神，就过去了。只不过，我当时听得不仔细，所以也没听清楚，你究竟说了什么。”说话间，穆嬅璇渐渐地蹙起了眉毛，“现下想想，幸亏你唤了一声，否则就麻烦了！”

商元胤听到这里，实在是不想多说什么了。然而，他不想多说，却不代表商元嗣也是这么想的：“硕……硕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商元嗣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商元胤所在的方向上，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笑！笑！笑！”穆嬅璇伸手拍在了商元嗣的脑袋上，没好气儿地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沈大哥怎么和你说的，你不记得了吗？”

话音落尽，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三人微微地低下头，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秋风吹过，携来了一丝凉意。

“表哥，我想去库结沙看看……”穆嬅璇抬起头来，望向商元胤，眼睛眨了又眨，却不知在藏些什么。

商元胤抿了抿嘴道：“我也正是为此事，才立刻回来的。”

穆嬅璇和商元嗣听了，立时将目光投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商元胤回望向他们，干干地一笑：“北疆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