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三十章 大战在即

第一百三十章大战在即

时光匆匆，转眼间，数日已过。

经过了恬颖的一番提醒，接下来的日子里，惑星部的探子们，便开始不停地忙碌了起来。故而，运粮、采石，天策军驻扎在胡洛盐池等事，尽数为飞扬牧场的人探了去。只不过，这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对于吕鸿鹄之前的一番推论，也做了不小的辅证。所以，接下来的几日相商中，恬颖便落了下风，易行仑反而愈发地高傲了起来。不过，好在有吕鸿鹄在一旁劝说，事情才没有闹大，恬颖也没有一气之下，跑回南疆。毕竟，不论怎么说，有如此才智的女人，吕鸿鹄很想将她收入麾下。当然，她的相貌一样出众，吕鸿鹄会不会有想过，将她收入房中，就不得而知了。

石子岭，山上怪石嶙峋，树木繁多，不仅是一处采石的好地方，同时，也是一个绝妙的藏身之所。山间密林之中，一座营寨，依着树木的排布坐落其间。营中粮食积落成堆，各式兵器一应齐全。天策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颇悉江湖之事，不错，这里就是穆宁笙和商元胤引兵埋伏的地方。

既然是埋伏，斥候定是不能少了。只不过，早在朔方的时候，商元胤便曾叮嘱过穆宁笙，斥候散开的方式，不要以石子岭为中心，而要一字排开，石子岭则可落在那条线的后面。惑星部是魔族的眼睛，他们虽然为保持神秘感，不会同天策军的斥候交手，但他们同样也不是瞎子，哪处是中心，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的。然而，也正是这么一番安排，让飞扬牧场的魔族，相信了一些事情。

“姑父，你最后怎么还是把他们俩带来了？”商元胤和穆宁笙坐在营间的一处大帐中，帐中只有他们两人，商元胤皱着眉头看向穆宁笙说道。

穆宁笙回望了商元胤一眼道：“朔方驿馆的窗户太多，我怕白荣看不住他们！”说来也是有趣，不知道富家子弟偷偷溜出去时，是不是都喜欢走窗户。总而言之，若非穆宁笙刚好看见他们俩，想来他们又要混到军中去了。

商元胤忽然想起当日，他二弟蹲在下面，给穆嬅璇当踏板的场景，不由心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想到此处，商元胤不禁莞尔一笑，“倒还真没有见过，二弟对谁如此服服帖帖的！”

“胤儿，你笑什么？”穆宁笙瞥了一眼商元胤，刚好见到这个笑容。

商元胤连连摆手道：“没什么，觉着他们姐弟俩，挺有意思的！”

“你是想说璇儿鬼吧？啧，唉，都是她姑姑惹的祸！”话至于此，穆宁笙看向商元胤道，“不过，嗣儿也……唉，你说说吧，就他们俩凑一块儿，我将他们置在朔方，我能安心吗？”

商元胤点了点头道：“姑父说得有理，如今，魔族不一定对我们放下了警惕，他们俩若是逃不出来，倒还好；若是逃出来了，到时候暴露了我们的踪迹，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嗯，我也是如此想的。”穆宁笙点了点头应道。

话至于此，商元胤将眼睛从穆宁笙的身上挪开，向帐外望了一眼，开口说道：“沈兄他们，应当已经到胡洛盐池有些时日了吧？”

“嗯，也不知道兴易他们如何了？”穆宁笙亦是望向帐外，幽幽地说道。

库结沙南部，一片小小的湖泊，因河畔边有沙粒，白白如盐，而称“盐池”。只不过，同大非苦盐池不同的是，这里的水是咸的，并不苦涩。所以，它的名字里，没有“苦”这个字。它就是，胡洛盐池。

胡洛盐池旁，坐落着一片营地，营中之像，自是旌旗翻飞，帐影幢幢，一眼望不到边。然而，库结沙南面的草原，终归是大的惊人，虽略有起伏，但也可算得上是一马平川。在一片茫茫碧绿中，这营地，反而显得就没有这么大了。

这座营地自建成起，仅有两队人马进来过。其中一队，自是来建这座营地的北疆兵，而另一队，则是从南面姗姗来迟的天策军。天策军两万，燕然都护府的北疆兵不到一万，还有一些运粮兵，源源不断地，从丰州运粮来到此间。

然而，今日，营中满打满算，便也只有两万天策军。不过，这两万天策军，乃是由一万天策军和一万北疆兵混编而成，想来，这便是商元胤所说的，桃李皆僵之计吧！

胡洛盐池的天有些阴，营地上空乌云朵朵，但倘若昂首望向库结沙内，却依旧是艳阳一片。草原的天气便是如此，东边日出西边雨。如若策马于草原之上，最常见的景象便是，远远地望见一片云，云下雾气蒸腾，烟雨朦胧。这样的云，散落在草原的各处，一走一过便能看见，虽然独特，却不是不能理解。天苍苍，野茫茫，一马平川的草原，宽阔无比，望得自是远些。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位置不同了，视角也会变吧！

此时此刻，天策军的营地上，便有着如此的一片云。而这片云下，便是绵绵细雨，雨中两万骑士，整装待发。

“呵，碧波，看起来，今日的天气，不大好啊！”石兴易看向沈碧波说道。草原上晴了有数日，对于这些兵士来说，那是好天气；那么同理，下雨了，自然便不是好天气。然而，这对于青草，好像又恰恰相反了。如此，便再度印证了，那句有关位置和视角的话语。不过，可惜的是，此间的主角，并非人与草，而是人与魔。就是不知道，如此天气对于魔族来说，会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小雨而已，当是没事。”沈碧波摇了摇头，复又伸手指向库结沙内道，“将军且看，库结沙内，不依旧是艳阳高照？”

石兴易闻言，笑着说道：“碧波可知，‘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沈碧波听到，点了点头道：“晏婴出使楚国之时所言！”

“不错，可知为何？”石兴易挑了挑眉毛道。

“水土异也！”沈碧波想也没想，就开口回答道。

“正是如此！若我们在草原上作战，这头顶的天气，确实是不好；但等你入了沙漠便知，如此天气，却是我们可望而不可求的！”话一说完，石兴易也没管沈碧波懂了没有，便转头望向身边的其他几人，大喝道，“传令，起兵，入库结沙！”

命令一下，同样的一句话，如波浪般向整片队伍传去。人数众多，足有两万，于营中排成一条长龙，故而，命令亦是传了许久。

石兴易听得声音渐衰，轻轻一挥手，身边两员小兵，立刻策马来到营门前，翻身下马，将营门大开。营外芳草萋萋，空中细雨绵绵，远处万里黄沙，狂风一卷，烈阳艳艳下，升腾起黄雾一抹，洋洋洒洒。

石兴易抬手向前一摆，上万匹战马纵蹄而奔，穿梭于细雨朦胧之间，化作一道褐色的长龙。草屑尘泥，随着蹄声纷纷扬起，然而，没过多久，便化成了黄沙漫漫，烟尘翻飞。

库结沙内，飞扬牧场，一张白帐篷中，刚好窜入一道绿色的身影，然而，仅是单膝一跪，便化成了一抹白。

“场主，天策军入库结沙了！”那人抱拳说道。

此时，帐篷中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正是吕鸿鹄、易行仑和恬颖。

吕鸿鹄闻言，挥了挥手，示意那人下去。那人见到，只一闪，便出了营。

易行仑一眯眼睛，看向恬颖道：“恬颖姑娘，这似乎同你的推断略有不同啊！”

恬颖眼睛向易行仑的方向斜了斜，也没有说话，反而转头看向吕鸿鹄说道：“吕场主，你的意思呢？”

“他们敢进来，吃掉他们就不是问题！”吕鸿鹄看向恬颖说道。

“场主所言甚是，我这便遣人去探听他们的消息。只要时机一成熟，我们便可起兵，一举除掉他们！”易行仑闻言，抱拳起身，同时，还向恬颖投去了个不屑的眼神。

恬颖听了，微微一笑道：“如此，也好。”

吕鸿鹄眯起眼睛，看了恬颖一眼，复又冲易行仑说道：“叔父自去便是！”

易行仑面上笑意横生，躬身应道：“诺！”

营帐帘布掀开，一抹阳光撒了进来，有些刺眼，今天，是个晴天。

“恬颖姑娘，你似是话中有话。”吕鸿鹄见到易行仑出了营帐，方看向恬颖说道。

“今日是个艳阳天，吕场主想寻个机会，吃掉这所谓的两万天策军，也不失为一条好计策。”恬颖微微一笑，口气淡淡的，就像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恬颖姑娘若有发现，还望教我！”吕鸿鹄抱拳一礼，算是礼贤下士了。

见他求得诚恳，恬颖抿了抿嘴说道：“还是那句老话，穆宁笙虽非宿将，但亦算是颇具军事才能的卓越将领。”

这连日来的消息，已然让吕鸿鹄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恬颖再度提及此事，他也不得不重视。“姑娘的意思是……穆宁笙明知会是如此下场，却依然遣两万天策军入库结沙，有悖常理？”吕鸿鹄蹙起眉头说道。

恬颖点了点头，看向吕鸿鹄道：“天策军，大唐实力最接近江湖武人的一支军队，即便是在烈日中的沙漠，水尽粮绝，亦是不会轻易被剿灭。所以，场主在接战之时，看清此事便好！”

“姑娘是说入库结沙的并不是天策军，而是那些北疆兵？”吕鸿鹄眼睛猛然一睁，似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说道：“那么，真正的天策军，都藏在胡洛盐池的营地里？”

恬颖耸了耸肩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还望吕场主注意！”

吕鸿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番叮嘱。

“不过，有件事，吕场主可能不知道。”恬颖顿了顿，嘴角一挑道，“黄世良和穆宁笙在朝中，非是一系之人。穆宁笙如此用兵，想来，黄世良不会同意。但一切，还是要到打过了才知道。”

吕鸿鹄眼睛转了转，也有些想不通此间关节，于是便没有做声。

“哦，对了。不论事实究竟如何，天策军入库结沙的事情，想来，黄世良定是知道的。可他的那面，为何一直都没有丝毫动静，场主没有觉着很奇怪吗？”恬颖抬手指向北面，开口说道。

听到此处，吕鸿鹄觉着心中有些乱，但乱归乱，恬颖的提醒，终归是出于好意。他再次抱拳施了一礼道：“谢恬颖姑娘提点，我自会好好思虑此事！”

恬颖淡淡一笑，不居功，也不说话。

吕鸿鹄看着她那典雅的容貌，桃花般的笑靥，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库结沙北面，黄河对岸，九原城外。一队身跨黄骠马的骑士，正立在河畔边，望着河对岸的漫漫黄沙，默不作声。这队骑兵不足千人，但却人人精神饱|满，士气旺盛。他们每人皆是手持画戟，浑身甲胄，看起来，威风凛凛。想来，若是上了战场，定能成为战争中的一把利刃。一阵风吹来，将旌旗展平，露出了上面绣着的一个“黄”字。

黄家军，亦称“骠骑军”，乃是黄家家主黄世良，在北方精心挑选，并加以细致训练的私军。军中人人识得狂蟒戟法，虽说上不了什么太高的层次，但亦可算得上是力压一方的高手。他们正是一支在丰州真正令吕氏魔族胆寒的队伍。

在这队骑士的前方，有一位中年将领跨马而立，他相貌俊朗，但却暗含沧桑。他双眼若星，眉梢上挑。不错，他就是黄世良，北疆悍将黄世良，燕然都护府的副都护。

“家主，我已遣人去周边搜船去了！”一位骑士在黄世良的身边，抱拳说道。

黄世良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焦急。今日，南面的消息到得有些晚了。他没有想到，天策军会选择今日，进入库结沙。其实，那一万北疆兵也好，一万天策军也好，皆是大唐的官军，倘若尽数葬在此处，还是有些可惜。牺牲、诱敌、伏击，这是预定好的计策，但若让他们全死了，还是有些太过狠厉了。所以，他想寻个好时机，前去援救，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昨日传来的消息中，丝毫没有提及今日一早，混编的两万天策军，要入库结沙的事情，然而，等今日消息传到的时候，却已经几近正午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黄世良看着滚滚的河水，口中喃喃道。

库结沙中，黄沙飞扬，烈日炎炎，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砂砾当中，蒸腾起一片白雾，发出“丝丝”的声响，混着库结沙特有的响沙，显得燥热异常。

沈碧波轻驱战马，随在石兴易身旁，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只见有些骑士仍然精神抖擞，有些则士气不佳，开始打蔫。不过，两者皆交织在一起，倒是分不清你我，如此一来，天策军和北疆兵之分，魔族定是看不大出来。

收回目光，沈碧波看向石兴易说道：“将军，缘何不命令所有将士，皆伪装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如此一来……”

石兴易嘴角一翘道：“碧波之意，我自知之。然，魔族之人，亦非凡庸之辈，我们若是未到时辰，便显出疲态，恐怕会露出破绽。”

“可他们如何会知，我们此番在身上，究竟带了多少水？”沈碧波皱眉问道。

石兴易闻言笑了，他缓缓地说道：“碧波知道，长安的天策军只有两万吧？”

沈碧波眉头微微一皱，复又舒展开来道：“将军之意是说，魔族会觉着，此番领兵北上的……是都督？”

石兴易摇了摇头道：“都督亲身涉险是不可能的。然，正如你想的那样，都督毕竟参加过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成名已久，他既然敢派两万天策军深|入库结沙，若非是自己领兵，又如何会想不到，需得吩咐领兵主将，带上足够的水？”

沈碧波闻言，微微想了一下，方才点了点头。如若真要按照他的说法，伪装成无精打采的模样，魔族人未必会上当……“等等！”沈碧波眼前一亮，“欲盖弥彰！倘若我们真的如此为之，魔族自会猜出我们的意图，从而按兵不动，但他们会不会……”想及此处，沈碧波再度冲石兴易抱拳说道：“将军，我觉着，我的办法，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石兴易听罢，面上一愣。刚刚他解释得很清楚，沈碧波也不是个蠢人，可为什么他还要坚持己见？“嗯？莫非……”石兴易心中一顿，脸上立刻抹上了丝笑意道：“碧波，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伪装定会被魔族人戳穿，但这样一来，他们便极有可能认为，我们仅是想用此计来诱使他们上钩，而忽略了我们背后真正的目的？”

“正是如此，以此拙计，来藏都督的巧计！”沈碧波笑道。

石兴易看了看他，面上笑意横生。他伸手指了指沈碧波，说道：“你这小子，和商公子待久了，竟也学坏了啊！”

沈碧波抱拳一礼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是此理！”

“哈哈哈，好一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石兴易赞了沈碧波一句，便转头对身边的几个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收敛气势，排成圆阵，装作饮水已尽，以诱魔族来攻！”

“诺！”数声应答一落，传令兵纷纷向队伍后面散去，两万天策军气势为之一变，缓缓聚成圆阵，原地待命。

沙漠之中，一道黄|色身影闪过，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