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坠星 戮月：神子木（上）（美梦神与红旋律的交锋）

戮月：神子木

虞渊，与被唤作东之日升的旸谷相对，意为西之日陨。真正的虞渊，其实一直都暗藏于深渊之下，所谓龙城攻占的，不过是几十里外地表上的一座傀儡之城。

广阔的悬崖下，幽谷之中，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隐蔽的洞穴。蜿蜒宛如迷宫般的岩窟内，无数各异的矿石闪烁着瑰丽的清冷光辉。这里的居民大部分为精灵，少数是默灵和赖在这里不肯走的人类。

最后一个抵达的丁烟梦告诉吉墨说，她和父母也是从别的城邦搬到这里的，除了还是有点水土不服外，基本也算生活安定。

“对了，那你父亲是拥有什么能力的默灵呐？”打量着丁烟梦柔软微卷的丁香色抛家髻，吉墨想，她的母亲也一定非常优雅吧。

“我父母只是普通人罢了。”烟梦困扰地垂眸喃喃，“我原来的头发也不是这种颜色，和你一样黑黑的。后来，十岁的时候，我发了一整夜的高烧，醒来后一切都不对劲了，我好像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还经常出现无法理解的幻觉。”

是觉醒啊……有相同经历的吉墨点头。又听烟梦说，为了治好她的“病”，父母最后辗转来到虞渊，被城主告知，女儿是罕见的恢复默灵力量的人类，祖上应与默灵有通婚史。

这对一直坚信默灵是妖魔的一家三口来说简直难以置信，连同烟梦自身都无法接受她不再是人类的事实。虽然打小她就很想要一只精灵作为伴侣，并且因为父母嫌脏、不好养等理由越发渴望，同时也很崇拜坊间传奇里神秘的狐鬼精怪，但发现自己真的成为其中一员，并且会被部分同类当做竞争者排除时，早已不被人类社会接受的她升起了浓浓的孤独感。

诚然在乱世中作为一名优秀的女战士，她每天忙碌得很充实，但除了战斗外，亦是一无所有。

吉墨很好奇烟梦同弥月还有虞渊的关系。见她问起，茜衣少女有些不悦地抱住双肩，喃喃自语说她也不很了解那只紫发猫妖，对方并不是虞渊居民，只是偶尔来玩一趟。算是城主赐予的特例吧，因为就连同样属于外来默灵的弥罗都作为虞渊的将士受到城律管制。

“她自称是虞渊最强的刺客，但事实上本城并未设置这类职阶，比较接近的大概是洛降现在担任的情报调查。当然啦，直到现在我们都跟她是好朋友，她人跟你一样，说话特别好玩。”

可是她控制不住体内夜猺族的杀戮本性。烟梦悲伤地告诉吉墨。尽管起初洛降就警告过城主不要相信“改邪归正”会在生性凶猛的夜猺族身上发生，但因有弥罗为鉴，城主依然对弥月满怀信心。为了报偿这来之不易的信赖，弥月亲手为自己定下三条血誓——禁止伤害无辜者，禁止杀死任何人，禁止爱上任何人。

然而还是发生了那件导致时空轮回的惨案。同今夕一样，龙城占领了虞渊用作诱饵的傀儡城，昭告天下大一统正式来临。而人民的新统治者——陆王，最终在享受了八十多天醉生梦死后被弥月刺亡于香艳的后宫暖帐。

“那原本的确是他的计划，将一切扼杀在源头。我只是抢在他前面做了。”烟梦面色凝重地重复着弥罗被封印前疯狂的遗言，随后叹息，“其实，那时候大家都接到了新的命令，停止对都城进攻，先在陆王未察觉之际蚕食周边小城。”

“弥月姐是想快刀斩乱麻呢。”伶俐的吉墨立刻懂得了个中缘由。烟梦迷惘地扶着额头，道：“这些都是我从洛降和苏方姐的争吵中听来的，剩下的，我不清楚，也不想再继续讨论。”

吉墨方意识到为了保护和传送众人这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温婉少女消耗了太多精力，忙扶她回最近的洞窟休息。

干净的岩壁内，无论桌椅还是床凳皆由天然的石块打磨而成，借着角落琉璃盆中灯笼鱼的微芒，无数璀璨的石英砂泛着疏星般的碎痕。

“我也想睡一会呢……”看着烟梦香甜的眠容，吉墨打着哈欠，拖了石柜里一团棉被蜷到角落中闭上眸子。

“烟梦、吉墨。”恍惚洞口红纱飞拂，满目凝重的苏方尘无声落定于两名少女面前，“带上你们的武器，扮成人类，随我去傀儡城一趟。”

她将短剑递出，却被眼尖的吉墨发现，剑柄上被多镶嵌了一枚透色锆石。

的确有通过镶嵌宝石增加武器攻击力的说法，但在吉墨看来，还不如把刃口磨得更锋利些。

“不知为什么，盯着它并不会燃起斗志，反而有些平静的感觉，让我更困了。”勉强揉着双眼爬起来的烟梦凝视着自己的冰种蔷薇玉镯喃喃。

“这可是即使在虞渊都很珍贵的宝物呢！”苏方只在那得意地炫耀。

同被攻陷的夜猺岭一样，傀儡城也搭起了高高的祭台，身披金色长袍的神职人员们皆有如疯魔般跪拜着念念有词。

“是创世神教的信徒。”裹在长袍下的苏方尘厌恶地喃喃，随后了然，“我猜得没错，为了巩固统治，新的龙城城主想要召唤出那只大羊驼。”

吉墨想起旸谷也有类似的传说，统一大陆的王者可以得到创世之神的垂青，城主对此深信不疑。

“作为一个不可饶恕的背信者，你还真是污言秽语呢，宫角魔女。真可悲，曾经也是创世神殿一名低阶祭司的你，居然沦落到与普通默灵为伍的地步。”简直仿佛通灵一般，方才还在高处布道的女祭无风自浮，宛若天仙般拂着一身鎏钿霞帔翩然莅临，“你们的伪装或许可以骗过尚未开化的人族，但只要我美梦圣女——雅婧在此，你们这些异教徒绝无藏身——呃啊！！”不知何时，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赫然喷薄出触目惊心的血花！

“喝啊！！”才不给她装腔作势的机会，烈红的霸王鞭虎虎生风地抽笞而下，鞭节附缀的铜片亦如飞镖般四散开来，清脆有声地溅透赶来卫兵们的天灵盖，于半空中砰然绽出数十朵妖娆罂粟！

见状，吉墨与烟梦默契地开始攻击其余敌军，圣女亦慌忙在面前制造光之壁进行阻挡，却只见一抹赤色凌空翻腾而下，甲尖染着红凤仙的玉掌化作横刀大力劈下，旋即手腕一抖，灵活地顺势狠狠扼住柔滑的鹅项，生生将她肺里的空气和着血唾爆挤而出！

圣女双目迸出两道紫红怒光勉强震退宛若西王母般凶残暴虐的前祭司，迅速向后飘飞着试图拉开距离，修长的鞭影却恍若魔蛇般疯狂地啮咬而来，逼她逃上祭台之顶！

在白日中凭空散落的圣洁月辉沐浴着圣女身上的伤口。她从未料到过自己会碰上如此令她胆寒的劲敌：以往只要动动念头，就足够令所有异教徒跪伏在自己脚下了。

“你也不怎么样嘛，明明是给老羊驼搭建的祭台，却非要在法阵上刻下自己的符号。”依然飘在半空中，气势十足的苏方尘，望着地砖上清晰的三日月图案，不无鄙薄地嘲讽。

“我、咳！我才不会做这么阳奉阴违的事！！！”圣女雅婧显然也被骇到了，用不复优美的嘶哑嗓音张皇辩白。完全不信的苏方尘刚要再想些话语嘲弄，却见法阵中心升起以夺目之光汇聚而成的藤条状物质，紧缚住不断挣扎的圣女，开始啜饮她的能量，一具水润的身躯立马枯槁得犹如古尸干裂。

苏方尘吓得赶忙翻身跃下高台，回头唯见神圣的光芒中一枚瑰丽的玫红色棺板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