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意纵横 第二十二章 除魔去色

夏不色的一边面颊往上斜吊，又第二次泛现了桃红，那种猩赤凝血般的桃红：

“难怪你的气焰如此嚣张，举止这等狂妄，原来你是仗恃着这把破刀，很好，你能在一刀之下同时挫败我的两名妾侍，我却要看看你是否奈何得了我夏某人！”

叶小芸哼了哼：

“夏老兄，你想试试我的刀？刀就在我手上，能否奈何你，到时便知分晓，不过我先警告你，分晓之际只乃一瞬，快得很哪！”

夏不色怒在反笑，笑得像在咽位：

“胆上生毛的狗东西，不知夭高地厚的混泼皮，你却将你家隐士看成无名小辈，马前走卒？”

叶小芸唇角微撇：

“至少不算个高尚人物，德操高洁之上，岂有在荒郊野地开那无遮大会的？”

夏不色便在这刹时里展开了行动，只见他身体轻轻晃闪，突兀间竟幻化成四条影子，四条影子分散向四个不同的角度，却在同一瞬间围攻杀上来！

银闪刀倏然闪掠，也分成四抹虹光，又准又快的激射那四条真幻莫辩的身影

———管他是真亦幻，且先宰杀。

宛如在施展邪术，当那四条人影尚凝形未散，当那八条手臂仍在扬舞，劲气罡力依旧澎湃充斥的须臾，夏不色竟难以想像的凌空出现，低头而下，双掌一片紫红，挥飞如电掣光闪！

这样匪夷所思诡异身法，奇玄武功，叶小芸还是头一遭遇上，他在眨眼的怔愕里，已被震退五步，右胸衣绽肉裂，两道交叉的血口子，就和刀削斧割的一般！

大斜身，一个漂亮的旋步。夏不色在衣袍飘扬下潇洒的站定，脸上那股得意之态，竟似刮得下来。

紫衣与黄衣少妇双双鼓掌，表情间流露出的那种敬佩与崇拜，简直叫人气结。

夏不色一派矜持的道：

“小六，小七，隐士的宝刀未老吧？”

黄衣少妇莺声呖呖的拍着马屁：

“爷的功力造诣，日甚一日，非但拔尖登峰，更足可列入宗师之林……”

紫衣少妇唯恐落后，赶忙争着巴结：

“‘凤舞隐士’不仅群凤来仪，尤为万夫莫敌，英雄豪气，儿女情怀，爷是天下第一。”

夏不色这一下真似登了天，笑得见牙不见眼，频频点头，声声赞好，模样果如就是“天下第一”。

听他们这一说，叶小芸竟不觉得伤口的疼痛了，他只感到汗毛竖立，混身直起鸡皮疙瘩，差一点干呕出声。

———我的老天，阿谀奉承竟然还有这等肉麻法的。

单拿一只左眼斜瞄着叶小芸，夏不色嘿嘿冷笑：

“不试不知，一试便知。我道你有多大个本事，这一过手，仅乃如此，没啥惊人之处。我看你要愣管闲事，也就管到眼前为止了！”

咽了口唾液，叶小芸涩涩的道：

“胜败兵家之常，算不了什么，我吃了点亏没有错，可是人还挺得住，一口气也仍在喘着，你若以为我会就此认命，恐怕就大错特错，错得有点离了谱了。”

那黄衣少妇娇叱一声，尖锐的嚷：

“这手软口硬的东西，爷，给他大卸八块！”

紫衣少妇如斯响应：

“爷，卸了他，再把那些块臭肉拿去喂狼喂狗！”

夏不色没有回答，面庞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斑斑的桃红又如血花般浸染了脸颊的虚青，他微拂衣袖，宛如要像拂去一抹灰尘般拂掉叶小芸的性命。

然后，他慢慢逼向前来，形色之酷毒，真似要将叶小芸生生支解！

叶小芸觉得心腔收缩，胃部开始阵阵胀痛，原来没有感到特别难受的右胸伤口，也起了火炙般的抽搐。

片刻之前他还没有有这种反应，当夏不色逼近身前，杀气盈脸的这一瞬，他才猛的察觉自己混身上下都不对劲。

紧盯着一步近似一步的夏不色，叶小芸不由暗暗咬牙。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此一块料，横看竖瞧，望之不似人样，却就有恁般歹毒法，练成好一身邪功！

夏不色忽地站定，阴酷的一张青脸上竟绽现了一抹微笑，笑得极为满足，极为禁骛，表情宛如一只凶猫在睥视着瑟缩于角偶处的小老鼠，带有三分逗弄，七分恶虐的意味，总之是吃定了：

“我看得出你害怕了，是不是？你已经胆寒心怯，后悔不该伸手管这桩闲事，后悔不该来撩拨我，嗯？我外貌不算惹眼，然则功力之强，却大大出你的预料，你好生失悔，对不？”

叶小芸僵硬的道：

“我承认你是有那么点本事。可是我并不后悔管了这桩事，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疏淡的眉梢子轻扬，夏不色慢条斯理的道：

“小六说得不错，你只是口硬手软罢了。嘴巴硬不能带给你任何益处，却会替你凭添灾祸。可怜的东西，你死得是多么不值……”

叶小芸怒道：

“谁说我会死？”

右手大拇指朝自己胸口一点，夏不色两眼微眯：

“我，我说的，我不许你活，你就一定活不成。为了加强要你必死的决心与意念，我不妨告诉你一点本不该告诉你的小小秘密——-帐幕里的那个女孩子，你也看清楚了。她姓方，叫方若丽，细论起来，我和她还有点远亲关系。”

叶小芸噎了一声：

“而你却亲疏不论，照样糟塌？”

夏不色摇头道：

“你错了，这不是糟塌，这是体恤，是矜怜，是爱护。她一朝跟随了我，成为我的第十房妾侍，不但刚好凑满我的‘十全堂’，令我心愿得偿，往后配金载银，穿绸吃油自不在话下。而这些犹是其次，你想想，成为我‘凤舞隐士’的女人，又是一件多么光彩、多么体面、多么值得自豪的事？”

叶小芸看着面前这个自大狂又自命不凡的疯癫，没好气的道：

“别尽风光你自己，人家女孩子愿意么？她可也同你一样的想法？”

夏不色耸一耸肩：

“愿意与否是她的事，我看上了她，选中了她就成，她怎么想和我无关。总之，我挑着的女人就一定要归属于我，其他一概不论！”

叶小芸瞥了一眼帐幕中那个可怜的少女，恨声道：

“难怪你急姥姥的待要‘造成事实’，荒林旷野之间就想霸王硬上弓坏人贞洁，污人清白，偏偏还有这么些强词夺理，莫名其妙的饰言，夏不色，你真叫卑鄙龌龊，死不要脸！”

眼神一冷，夏不色阴沉的道：

“趁你还留着一口气的辰光，尽情的骂吧，怕你也骂不多时了！”

叶小芸激愤的道：

“姓夏的，你当吃定了我？你让我身上流过一次血没有错，但未必然就有第二次的机会！”

夏不色道：

“怎么着？只这一转眼功夫，你的雄心壮志又兴起啦？你知不知道这仅是一种自我认定的假想。因为我对你稍假词色，又经过这片歇的情绪缓冲，你就以为你挺得起脊梁了？不，你还是一样要栽斤斗，你仍然非我敌手！”

叶小芸斜斜举起银闪刀，刀锋寒光炫闪，他的双瞳亦森凛如刃：

“或者我心情惴惴，或者我五内不宁，但生死总是要争的。而且我将倾以全力来争，夏不色，你不是妖魔鬼怪，你也只是个血肉组合成的人，我不相信你有呼风唤雨，七十二变的无边法力！”

细细淡淡的一笑，夏不色道：

“再次交手，你必无幸理，时辰已经到了，就是现在！”

银闪刀在叶小芸手上猛然跳动，银光忽闪，仿若一条被激的毒蛇，挣扎着要吞扑它的猎物。

夏不色身形微微晃动，瞬息里幻化为六个虚实莫测的影子，就有那么怪，就有那么奇，恍夭化日之下，他硬是能够以一变六，在俄顷间将实体与幻象混合，炫花更愚弄着人们的视觉感应！

于是，傲爷刀“铮”的一声锋面侧翻，刻镂其上的眼瞳似是突兀睁开，光烨骤闪耀亮，像是猝而喷射出一抹冷焰，刀在颤蠕，在跳弹，莹湛青蓝的冷焰便轮转扩散，以无可言喻的快速向四周飞溅，如此密集又锐利的向四周飞溅，活似爆裂了一枚火球！

不错，又是“星夜银魂”！

虚幻的身影摹地破灭，只见一个实体流矢般斜掠三丈，着地踉跄，几乎跌成黄狗吃屎，原地旋身，更是大大枪出两步才勉强站稳，再也没有先前的潇洒，没有那股子帅劲了！

夏不色这一正面回转，不由吓得他的一双妾侍尖叫出声，花容惨变。

夏不色身上是横竖交织，皮翻肉卷的十几条血槽，甚至一只左耳挂到了颊边，只剩一丝肉筋相连，晃晃荡荡的好不触目惊心。

他眼下不但不曾“不色”了，越发色彩染身，斑赤一片，从顶到脚，简直变成个“红人”啦。

那两名少妇悲呼哀泣，如丧考妣奔向夏不色身侧，一边一个就待往上挽扶，他双手一挥，嗔目嘶叫———这一叫倒还中气挺足：

“不要鬼哭狼嚎，我还死不了。我‘凤舞隐士’岂是这还容易叫人作践的？谁流了我一滴血，我必叫他偿还一斗血，你们休要煞我的威势，触我的霉头！”

叫小六的黄衣少妇泪流满面，惊惶得不知所措：

“爷，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伤得太重，好歹先去治伤止血，将息一时，再言报仇不晚，那个人迟早跑不了。”

穿紫衣的小七也焦灼的劝解着道：

“六姊说得不错，爷，身子最要紧，养好了身子还怕找不回今天的过节？你流血大多，要马上延医诊治，千万延迟不得啊。”

两眼死瞪着叶小芸，夏不色喘得厉害：

“好……好泼皮，你阴着使刀耍狠，暗算于我，这笔血债，我若不与你清结，我就永不在江湖上露名道号。”

叶小芸粗着声道：

“夏不色，莫要不识慈悲，我如真对你使刀耍狠，现在宰你正是时候，你一个半死的人，还能有什么挣扎余地？”

血淋淋的一只左耳在夏不色脸颊边摇晃着，他用力吸气，声若枭泣：

“你想赶尽杀绝，乘我之危呀？好叫你得知，我姓夏的要是含糊，就不算‘凤舞隐士’来。你啊，你上来啊，有什么毒着狠招尽管朝我身上招呼，试试我怕也不怕，看看我夏某人算不算一条铁打的汉子！”

黄衣少妇哀哀哭告：

“你别冲动，爷，天下人谁不知道‘凤舞隐士’铁胆傲骨，侠心柔肠？江湖道哪个不晓爷的豪情壮志，剑气书香？只求爷忍此小屈，保百年身，这一个市井屠狗之辈，将来更往何处匿藏？”

紫衣少妇紧接道：

“爷这一次放过他，尤其不要中了他激将之计，下一遭，看爷如何把他凌迟碎剐，挫骨扬灰！”

叶小芸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姓夏的已伤重至此，仅仅留着一口残气在喘，却仍满口狂言，一派嚣张，活脱像一只风干的鸭子——嘴还挺硬，然而眼看着这么一个血糊淋漓的东西，他实在下不了狠手，虽则他心里明白，这时纵虎归山，异日后患无穷，但类此斩草除根的行径，他可的确做不来。

那夏不色又在断断续续，口齿不清的叫道：

“要不是———小六小七愣拦着我———此际我就非和你分———分个生死不可———好———你———你如是个男人———且把姓名报上，咱们还得———好啊算帐！”

叶小芸生硬的道：

“我姓叶，叶小芸。”

夏不色呛咳连声，依旧不忘自抬身价：

“叶———叶小芸？真正无名小卒———却是我一时大意———阴沟里翻了龙船。”

两位少妇说好说歹，左右挽扶着夏不色行向岗后，姓夏的一边腾云驾雾般一脚高一脚低的移动，边犹频频回头毒视叶小芸，嘴中念念有词，更不知在诅咒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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