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情非浅 第九章 半缘

见我回来，梦落和南依很是高兴。可我这一哭，吓坏她俩，赶忙将我扶到床上，左右看我是否受伤。发现我身体无恙后，不由更担心起来。

“墨儿，你快说，是不是那个佛狸欺负你了？”，梦落一脸生气，想为我出气的架势。

“是呀，墨儿，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可急死我们了”，南依手扶着我的肩膀，不停地摇着我。

我也不吱声，下床将门闩上，回到床上与梦落和南依坐到一起。我稳定一下情绪，这才将我刚才发生的事向梦落和南依和盘托出。

梦落有点迷糊，南依却问道“墨儿，你是不喜欢佛狸的，你会哭难道是因为半缘？”，南依说完却有点不敢相信。

梦落一听半缘就更困惑，说道“墨儿，你这样会很累的，他可是个和尚，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趴在枕头上，说道“南依，梦落，佛狸拂袖离开时我是有点心痛的。可是半缘那有点失落的眼神，更让我心痛。梦落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怎么办？”，说着我又哭起来。

南依拿着她的绢帕，边给我擦掉眼泪边问道“墨儿，你是认真的吗？”。

我点着头，回答道“南依，半缘给我的感觉是那么一见如故，我也试着不去在乎他，可心总是不自觉为他跳动着”。

南依叹着气，捋了一下我的头发，说道“自古，女子痴情。墨儿，你若真心喜欢，我支持你。你我年纪尚轻，就疯狂一次吧”，眼神异常地肯定。

一旁一直无话的梦落，也点头说道“墨儿，只要你喜欢，就算是佛狸我也支持，更何况是睿智的半缘师父呢。人这辈子，能够自己选择少之又少，既然墨儿你喜欢，为何要因为他的身份而放弃呢”，梦落一改常态，有板有眼地说着。

我见她俩如此，不由笑起来，对她俩说道“得知己如此，菲墨此生无憾。只是我们的现状如此，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休要再提。菲墨喜欢顺其自然，得之，固然甚好，不得，我也无怨言”。

梦落一听，保证道“墨儿，你放心吧，我和南依就当做不知道。不过，老天肯定会眷顾你的，你会幸福的”，梦落说得很虔诚，那么真心。

南依被气氛带着伤感起来，不觉竟落泪起来，说道“墨儿，你现在就很幸福，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美好的，但这感觉得之不易，不是每个人都有怦然心动的勇气的”，说完起身下床，又说道“你先躺着，我去将绢帕浸湿，给你敷敷眼睛”。

我看着南依的背影，觉得我是这么地幸福，身边有两三好友如此。南依为我敷完眼睛，便和梦落回屋去，留我好好休息。

刚才将这几日埋在心中的事都说出来，心情便不再那么压抑。躺着，不去寻思其他，一会便进入梦乡。

醒来时已是傍晚，和南依说了声，便不去吃晚饭。掌上灯，将半缘手抄的佛经拿出来。这是《地藏经》中忉利天宫神通品第一，内容是“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闻讯世尊。……”

我想了想，本经讲诉的是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十方诸佛菩萨皆来集会赞叹，十方天龙鬼神亦来集会。如来含笑，出微妙音。继而文殊菩萨讲诉地藏菩萨发愿救度众生的宿世往因。地藏信仰的功效是缓解对死后在地狱继续受罪的深刻恐惧，维持对未来往生的美好憧憬。半缘以受百姓崇敬的《地藏经》作为第一次课业，也就没打算为难我们。

微微闭眼，略略冥思。我拿起笔，信手写了起来。片刻写完后，我轻轻吹了一口气，这样字会快些干。看着自己写的字，不由又想起半缘，心里暖暖的。

南依和梦落吃过晚饭，南依回房休息，梦落拿着枕头来到我屋内。见我的眼睛不再红肿，便也放心，一夜无话。

又是清爽的早晨，大家按部就班地完成洗漱，早斋，拿着课业向藏经阁走去。半缘此时已在藏经阁门口等候，向我们合十施礼，我们还礼后说道“各位施主，想必课业已准备妥当。小僧愚钝，佛法尚需学习，所以小僧一次只能和一位施主研讨佛法。没有固定顺序，施主自便”，说完推开门，先行进入准备了。

青难姑姑在一旁观看，没有发话。大家便讨论开来，拓跋碧思却一脸不屑说道“半缘师父，佛法圣明，先完成课业的，肯定也会先离开。一会这日头会变得毒起来，我不想在这晒着”，说完提着长裙进入藏经阁。

拓跋碧思进入后，大家都认为有道理。不知何时，竟排好队。南依和梦落见我发呆，只好陪着我排在最后。梦落见时间尚早，就凑到我耳边，悄悄说道“墨儿，多好的机会呀”，边说边向我眨眼睛。

我脸一红，轻轻推了一下梦落，说道“佛门圣地，小女子休要胡扯”，说完我也学半缘，一本正经地给梦落来了个双手合十。

梦落哼了一声，调侃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果不其，才几日，连动作都是一个模子”。

南依被梦落逗得，娇笑道“你们俩个，半缘师父若是知道你们这样取闹他，非气出个好歹不可”。

我和梦落一听，不由都笑起来了，梦落扶着腰道“好啦，隔墙有耳。我们离她们虽远，也不好这么肆无顾忌的”，说着就望向在门口排队的圣女们。

我心情却很好，这样平静的日子，实在得之不易。抬头迎着阳光，沐浴着片刻祥和，果然是佛门圣地，总是让人这般心境平和。

见多人已交完课业，我三人不得不到门口排队。我是最后一个人，这也是我期冀的，没有后面人的催促，我或许可以与半缘多些沟通的机会。想到此，不由心里美了起来。

前面的梦落已出来了，对准备进去的我做了一个“她们俩先回去”的眼神，我已心领神会。我迈入第一步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走到半缘面前，向半缘合十施礼，半缘回礼后，我便坐下来。

我将我的课业教给半缘，半缘便细细地看起来。片刻，半缘开口道“施主的课业十分出色，半缘已无问题可问”。

我一听，便恼自己为何在课业上显示自己的才华，以致半缘一句话就要打发我。我急中生智，问道“师父已无问题，可菲墨有问题”，我就一直盯着半缘。

半缘一听，竟微笑起来，伸手道“菲墨施主，小僧洗耳恭听”。

我回敬半缘一个微笑，问道“师父，心中有郁结，却说不得，该如何？”，我也不知道该问半缘什么，只好胡乱地提了一个问题。

半缘思索半刻，回道“施主，所谓郁结皆因贪念而起，心中有所求，才会辗转。放不下，皆是得不到的。施主，试着随缘，或许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果”。

我边听边看着半缘，他说完后我还在看，半缘那明澈的眼睛让人安定。半缘就任着我那么不合礼数的目光，我突然就微笑道“谢谢师傅，我明白了”，说完起身。

半缘亦起身，合十施礼，并念道“善哉，善哉，施主慧根颇深，日后必会大彻大悟”。

我微笑回礼，转身离开，却不料，半缘竟叫住我。

“施主”，我一怔，出乎意料的一声，我赶忙回头看向半缘。只见半缘已没刚才圣僧的模样，竟有点不好意思，手指着我的右肩。

我奇怪看向我的右肩，原来不知何时落上一片叶子。原来半缘将我叫住，就是为了这片叶子。却因为自己和尚的身份，变得尴尬起来。这样矛盾的半缘真是少见，没有圣僧的光环，甚是可爱。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半缘，我是真的喜欢。想着我就笑起来，半缘就更不知所措。

我将叶子轻轻取下，仔细看后，不由惊讶问道“这是明开夜合树的叶子？”。

半缘也有点惊讶，没想到我认识这明开夜合树，说道“朝阳寺有两棵明开夜合树，是小僧亲手种植的”。

我低头看着那片叶子，弱弱说道“我父亲也曾为我母亲种过一棵明开夜合树，所以我认得这叶子。父亲说过明开夜合代表他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所以我的脑海里这树很美好，可以传递相思之意”，说着不由伤心起来，远方的双亲不知如何？

半缘见我如此，说道“施主，请随小僧来”，半缘一副认真的样子。

我随着半缘，出了藏经阁，来到后山一间厢房外。两棵明开夜合树便生长在此，趁得这间厢房更加幽静。半缘见我正欣赏风景，马上介绍道“这间厢房，便是小僧的住处。小僧自幼被师父带大，不曾知晓父母是谁。师父对我寄予厚望，为了让我精心学习佛法，特在后山为我准备这间厢房”。

我知道半缘说这些，是为了安慰我，便问道“那这两棵明开夜合树呢？”。

半缘随手摸了一下明开夜合树的叶子，说道“和施主一样，这树虽鲜有人知，但我知道它有寄托相思之意，便在此种了两棵。虽不曾谋面，但父母对半缘有恩，借此树聊表相思，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此时的半缘就像个凡人，有着喜怒哀乐，不再淡薄一切。

半缘说的这些，让我心疼不已。他也会想让父母疼爱，他也会思念无法排解，他也会像个正常人有着烦恼，可他无人诉说，也不可说出来，因为他是大彻大悟的御前法师，是北魏年轻有为的圣僧。诚然佛法深厚，但这些枷锁也会让半缘困惑。我看着半缘，此时的他那么无助，我多想拥抱他，给他些许安慰，可我能做的只有默默看着他。

半缘看着我，说道“施主的身世，太子殿下曾向半缘提及。半缘相信，施主一家会有团圆的机会”。

我向半缘合十，谢道“承师父言，菲墨相信半缘师父，我定会与父母团聚的”。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我不再为难半缘，说道“半缘师父，这片叶子可否送与我？”。

半缘点头，说道“树在施主不会经过的地方，叶子却落在施主的肩上，这叶子与施主有缘”。

我开心起来，拿着叶子向半缘施礼，离开后山，往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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