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 第四章 西蜀奇丐（三）

辛野鹤暗叫“不好”，急忙屏息闭气，却迟了半分，只觉浑身力气如流水般泄去，手中木杖“当啷”落地。身子一晃，便即软到。他一时不察，不想仅吸入一丝毒气竟然浑身酸软，动弹不得。想到一世英名毁于此地，羞怒交集，脑袋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紫烟大吃一惊，叫道：“好不要脸……”正要出手，猛觉脖子一紧，已被一只枯瘦大手紧紧扣住，跟着背心一麻，又被拿住穴道，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灰影一闪，那条大汉如电奔出，只一伸手，便抓住屠光背心，屠光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四肢软软垂下。那大汉如丢婴儿一般将屠光扔在地上。

紫烟见这大汉一出手便制住这嗜血邪魔，手法精奇，干净利落，一时忘了自身安危，脱口叫道：“好身手！”身后一个沙哑声音道：“小妮子，再乱叫我扭断你的脖子。”

这人正是“黑蝙蝠”郑平，方才丁冲剑刺辛野鹤，屠光偷袭店伙计，意图引开辛野鹤注意，郑平则乘机抓住紫烟，作为人质。紫烟一时大意，不妨郑平掩到身后，失手被擒。

四人算计阴毒，一击奏效，形势顿时逆转。

那“肉皮球”黄大胆一直就防着这大汉，哪知这大汉身手迅捷，动如电转，举手便制住屠光。黄大胆心下惊骇，趁大汉抓住屠光之际，力贯右臂狂猛地击向大汉后背。那大汉随手丢出屠光，更不转身，反手一封，挡住来势。黄大胆不待招数使老，双足连环踢出，左拳一抡，一招“朱亥挥锤”击向大汉头部。这两式一气呵成，迅捷无比，又是背后出手，可以说占尽先机。

那大汉手掌一翻，快如电闪，一把抓住黄大胆胸口，将他擎在半空。大汉人高臂长，黄大胆身子宽大，手脚奇短，拳脚尽数落空。

紫烟见黄大胆被大汉举在半空，手划脚蹬，活像一只王八，“噗哧”笑出声来。

黄大胆这几乎无懈可击的一式被那大汉轻易破去，心中惊骇万分。自忖出道以来从未如此惨败，心中一阵黯然，忽而又想：“若不是老子手短脚短，怎得如此败绩。都怨那两个老东西，生出我这么个怪胎，真他娘的倒霉。”这时他竟想的是自家身体缺陷，而非生死，真可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大汉与黄大胆交手虽只一瞬，郑平却看的清清楚楚。那大汉招数虽然平常简单，但力道、方位、时间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举手间隐有大高手风范，实是平生仅见。一时又敬又惧，不知如何应对。

却听那大汉喝道：“还不放人，更待何时？”这一喝当真有雷霆之威，似郑平这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不禁心头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放人可以。”丁冲道：“不过你得先放了我那两个兄弟，保证不与我等为难，我们立马放人陪罪。”

“哼”大汉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丁冲打个哈哈道：“这位朋友，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我们这些亡命之徒，倘若逼急了我们，说不得只好请辛老爷子和这位小姑娘陪我们上路，哈哈，人多热闹，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兄台，这二人的性命可是捏在你的手里，还请三思。”

那大汉脸上涌起怒色，良久才慢慢退去。说道：“我要救人就凭你们也能使鬼？也罢，今天我不想动手，就便宜了你们。”将黄大胆扔在地上。

黄大胆滚了一滚，翻身站起，面上全无血色。定一定神，走到屠光身旁，在他身上又拍又按，忙了半天，不见动静。额上出了一层细汗，望着大汉道：“你，你把他怎么了？”

大汉冷哼一声，虚指一弹，“嗤”得一声，一股气流激射而出。原来他抓住屠光后背时，内力透入，制住了他的穴道。他功力深厚，手法奇特，黄大胆修为不足，自然难以解开。

屠光“啊”的一声，跳将起来，骂道：“你奶奶的黄胖子，你用真气在老子体捅来捅去，想害死老子？”黄大胆道：“你奶奶的，老子还不是想救你！”

那大汉把手一挥，道：“留下解药，快快滚罢！”丁冲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掷给大汉道：“一日三粒，九日便可恢复元气。”大汉伸手接住道：“他中的是蚀骨散？”丁冲道：“不错。”

大汉哼了一声，见郑平仍扣着紫烟，怒道：“还不放人？”郑平一哆嗦，正要放手，丁冲忙使个眼色，抢着说道：“阁下身手不凡，定非无名之辈，说出的话自然一言九鼎，不敢有劳阁下起誓，只是空口无凭，只消兄台做个保证，以后不与我等为难，在下立马放人。”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得寸进尺。”话音甫落，丁冲猛觉浑身气机一窒，仿佛一座无形大山当头压来，避无可避。不及多想，双掌奋力前推。

哪知掌力方吐，身前怪力陡然消失。他双掌于绝境中奋力推出，聚毕生之功力，实是非同小可。此时陡然打空，哪里收势的住，一头扑到，口中鲜血喷出，连翻两个跟头方才稳住身子。抬眼看时，那大汉凛然站在身前，脸露哂色，半点不曾动过。顿时面如死灰，知道双方实力天差地远，哪里还有谈条件的心思。

那大汉与丁冲相距一丈有余，众人见他手不抬足不动就让丁冲摔倒自伤，不由相顾失色。紫烟心道：“这大汉内劲收放自如，运转由心，仅凭气机收放就将对方摔个大跟头，真是难以想像。自己以前自满自大，不知人外有人，当真成了井底之蛙。”

大汉怒目圆睁，喝道：“还不快滚，等我改了主意就迟了。”三人见大汉如此神威，哪敢再多言，急忙放开紫烟，扶起受伤同伴，一道烟似的溜了。

紫烟向那汉子施礼道谢，那汉子回了一礼。从药瓶中倒出三枚药丸，俯身塞入辛野鹤口中，紫烟忙弄了一碗清水送服药丸。大汉按住辛野鹤胸口，度入内力，化开药丸。

少时，辛野鹤悠悠转醒，睁开看了看大汉，道：“老朽欠你一个人情”汉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辛野鹤叹了口气，摸到拐杖，用力站起，颤颤巍巍出门。那汉子忽道：“辛老留步！”伸手递出瓷瓶道：“你中了蚀骨散，这是解药，一日三颗，须服九日。”

辛野鹤看了大汉一眼，没接解药，哂道：“这点毒还奈何不了我。”转身走了。

紫烟奇道：“这老人好生奇怪，你救了他，怎么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你们认识对不对？”

大汉嗯了声，走向柜台。店掌柜和那伙计缩在柜台后的墙角，双手抱头，面无人色。

大汉将一支元宝放在柜台上道：“店家，这是赔你的损失，倘若官府来人查问，你照实说就是，若是官差刁难，送些银两，料想敷衍得了……况且这几人都是江湖大盗，官府早想拿他们。”

掌柜抬头看着大汉，兀自惊魂未定。

那大汉交待完毕，大步走出。

紫烟微微一怔，赶出门外，却见那大汉已在十丈开外，投正北而去。不由心惊：“好快的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