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裂 第六十九章 遥指天空，点化一缕秋风

白雪皑皑。

冰王雪域的雪，是寒的，是厚的。它不似离城的雪，似沙似棉般柔软。这里的雪就是那么坚硬，那么倔强。

一望无际的雪野上，有阳光照耀反射的炽光。

“轰！！！”两个黑影从高空急速坠落，狠狠砸在地上。硬度接近玄冰的雪地也被砸出一个巨坑，暴雪尘土纷纷扬起，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尘忆踉跄几步，面色苍白，大口地喘息着。他身旁的冰龙已经毙命，它那巨大的脖颈上赫然插着尘忆的那柄银色长剑。刚刚，接近狂暴的冰龙把他带上高空，但尘忆却不畏惧，反手一剑，利落地结果了这头冰龙。

即使有冰龙垫着，但从高空坠落的滋味毕竟不好受。尘忆缓缓登上冰龙脊背，拔出长剑，望向南星澈他们的方向。

剧烈的轰鸣声中，朔天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他和冰龙的战斗，可以说是纯粹的肉搏。朔天用他的拳、肘、膝，打在冰龙的角、鳞、尾上。冰龙的嘶号已从愤怒变成了痛苦，鳞甲崩飞，血肉模糊。又一拳“刃突波震”轰在冰龙身上，汹然的冲击波掠开，冰龙化为齑粉。

“咝咝”仿佛滚油泼在冰面上的声音响起。玛瑙般绚丽华美的涅槃之火作用在冰龙身上却异常恐怖，那冰龙的脊背一片焦黑，但上面的火焰仍没有熄灭，继续在它身上蔓延着，眼看是不活了。

南星澈的选择很正确，面对这些寒冷的生物，他果断启用自己的第二个星灵，“涅槃之泪”对于冰龙有着天生的压制作用。欲熄灭“涅槃之火”，低温与严寒是做不到的，而是要用庞大的灵力。这些冰龙的修为都要逊于他们，面对美丽而致命的“涅槃之火”，只有等死的份。

“刷——”一道寒光闪过。

砧板上的上的木柴应声而裂。夜雄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身旁堆积成小山的柴堆，咧开嘴憨憨地笑了。他包揽了通天之塔的木柴供给，身材壮硕的他劈起柴来毫不费力，沉重的斧头挥舞地呼呼生风。

突然，他眼里流出一滴泪。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也不是木屑溅到了眼里…只是眼睛蓦地一热。

夜雄虽然是个狂战士，但他却拥有魔瞳“燃弥之眼”。很多人忘了这一点，误以为他是斗龙国人。其实不然，他只是拥有火属性的魔瞳。

“魔瞳有反应了…奇怪…”夜雄疑惑地挠了挠头。

在通天之塔里打坐冥想的夜未央忽地睁开了眼。他的“君瞳”变得炽亮无比，明黄的金色瞳光耀亮黑暗。他缓缓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望向遥远的西方。

远远望去，暗灵之都是一座悬浮在黑色海洋上的巨大城堡。

暗蓝色的火焰灯炬照亮漆黑的城墙，阴冷的雾气弥漫夜空，不时有黑影在雾气中一闪而逝。冰冷的水从城墙上泻下，注入城堡底下的海洋。

这里是西星魔瞳的首都，也是这个以组织形式存在的势力的仅有的几个城市之一。这里到处弥漫着肃杀阴冷的气息相较于人类城市，这里更像是魔族领域，诡异无比。但住在这里的人却是魔族最惧怕的存在——人类的巫师与刺客们。

冷飕飕风穿透黑黢黢的雾气，翻越高墙，轻轻地吹进一间阁楼。

阁楼顶上巨大的、沉重的铜钟敲响了六下。

钟下的阁楼被钟声震荡地微微颤抖，阁楼中央的一个石球里的光芒忽然变亮，荡起涟漪，散发出一圈圈光晕。

阁楼内有三人，原本就逼仄的空间顿时就变得拥挤起来。这阁楼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是整个暗灵之都，甚至是整个西星魔瞳的重地。阁楼上的钟名为“天尽钟”，阁楼里的石球叫“预言石”。

当然这不是真的预言石。真正的、从天而降的那枚至今仍在神盟的通天之塔里。但西星魔瞳的法师们硬是用他们那与生俱来的、强大的诡异力量把神盟里的预言石与这块石球沟通起来，以此窥得天机如此神来之笔，是神盟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预言石在神盟那，但却被千羽牢牢掌控着，连十三审判这种高层人物都无法得知预言石所发出的讯息。

阁楼内的三个人静默地伫立着，凝视着那枚石球。其中一人正是四大魂尊之一的、曾在圣十字军选拔赛上出现的影邪。另外两人，一人用幽蓝色的纱巾蒙面，竟是一位窈窕的女子，另一人罩着巨大的长袍，口中低声吟诵着什么，显然是祭司。

“大祭司，上面说什么？”影邪问。

大祭司摇了摇头，“没有明确的话，我只能感受到预言石的情绪波动。”石球里的光幻化成呼啸的风雪，画面模糊无比，但仍能从那漫天飞雪里感受出摄人心魂的压抑。“他们的处境…很…诡异？”大祭司说道，声音中充满惊疑，“石球一直沉默，今天却亮了起来，说明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我能知道他们面对的那个人很强大，”大祭司看向影邪，“甚至比你还要强大。”

“八阶么？”那个女子问。

“不，不是八阶。”大祭司说，“但实力和繆风相差无几，甚至隐隐超过了他。”

三人沉默了。繆风是整个大陆八阶以下的最强者，人人皆知。但竟然有超过他的七阶强者…三人把记忆中的所有的为数不多的七阶强者们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想起是哪位。

“是他！”影邪突然想起，一脸惊怔。“他、他不是被第一审判一剑斩了么…怎么还活着？”

“这不是最重要的。”大祭司说道，“重要的是，石球告诉我，南星澈此去并没有生命危险，反倒是…会获得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愿吧。”影邪低声道，“为了启动石球，我们借用了西星魔瞳所有人的力量，希望消息准确。”

南星澈三人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人斜倚岩石，独斟一壶冷酒。那人出现得悄无声息，那人喝得悠闲自在。

那人是一位强者。

“天犹寒，地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未还，雁字回道，早过忘川…”那人像是没看见这三个人一样，轻呷一口酒，对着风雪，放声高歌。

“阁下可是洺雪之父，洺泉前辈？”南星澈问道。南星澈瞳孔里闪着冷厉的光，他不确定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俊朗男子到底是不是洺雪之父，但能确定的是，这人很强大。

不认识的强大的人，就是危险的人。

“咦…？”那人缓缓抬头，指向南星澈，“你…又是谁？”

南星澈惊恐地一凛，不能呼吸。那人一指遥遥点出，周天寒彻，一股劲风在他指尖骤然迸出，袭向南星澈。

那风，近了。

那缕风没有席卷天地，没有呼啸，只是携着一抹萧然之意，沉默又冷郁地飞来。那风掠过飞雪，雪花微颤；那风掠过雪地，留下一道浅痕。不惊寒鸦，不惊宿鸟，却惊了南星澈。

耳畔，有风，吹过。

那风并没有落在南星澈身上，而是擦着他的耳根，擦着他的脖颈轻佻无礼地飞过。但南星澈却如遭重击，怔在原地。周围是寒冬之景，但他却从那缕轻风中感受到了萧然的秋风之意只有绝对的强者才能改变天气逆转乾坤，例如龙鸣山脉里逆天一指天地昏黑，他是见过的。虽然只是在寒冬里点化出一缕秋风，但，这就是南星澈望尘莫及的高度。

那股萧然之意，仿佛是对人世的慨叹。仿佛参透了冷暖，才能点出这一抹不冷不热的萧瑟。他洞悉了天机，却又不屑尽数用出，卷起百尺狂风，只是轻轻点出一抹清风。那风里仿佛有千百柄利刃，每一柄都可以轻易地把南星澈抹杀，却尽数让过他，落在远方。

那一指，是不羁与嘲讽。

“谢阁下不杀之恩。”南星澈手心攥出了汗，“敢问阁下大名？”

“我叫冰逸尘。”那人像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样，怡然自得地仰头喝酒。听闻那人不是洺泉，南星澈吁了口气。

“不过…前些年还有个名字，叫洺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