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瑕无痕 第五十五章 黎家

听到说是要撤到龙城沈瑜吃了一惊，不是刚刚打了胜仗吗，怎么反而后撤了？虽说麟州已经是空城了，但是一旦进了城内，那么守城而死的战士们不就白死了吗？百思不得其解地她边收拾医药，边摇头。

“怎么了，还没有收完，就快出发了。”

“呃，马上就好。”看着过来催促的黎易吾，沈瑜忙加快手上的速度。

经过一天的休整，还存活着的人已经又恢复军人英姿勃发，整齐的列在了道路上。这支原来有五百人的奇兵已经剩下了一百二十一人，而剩下的兵士已经留在了麟州，永远要和这片土地融合在一起，他们此刻在城门边上。

杨煊的手里举着火把，虽然脸上看不出，心里定然丝悲戚的，从来这些兵士都是跟着将军的。可惜又有哪个将军能将一支完整的队伍带回呢？古来征战几人回！沙场埋骨，忠勇可嘉，可这样的嘉奖有什么用。堆垒着的尸骨还遗留着死亡来临时那刻的表情，多是无畏的，无悔的，但是他们眼底的那抹悲哀怎么也难掩去。他们本是训练出的死士，死亡都将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们都无惧死亡，但是又有几个人真正不留念活着的人生？

引燃了周围的枯枝，杨煊率先跨上马，调转马头，面向队伍，道：“出发！”

西北的风在狂吼着，和着风火跳起绚烂的舞蹈，麟州已经包裹一片红色之中，回头的人只有坐在马车里的沈瑜而已。风中扬起了灰黑色将都天空掩埋了，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绚丽，然后终将随风而逝归于尘土。

那城中还有戎狄人呢，也会被火带走吧，唯物主义的沈瑜会说他们敌对的宿命就此终结了。而穿越的沈瑜呢，还在想着，守城和攻城的双方融入麟州的骨血后是否还有争斗呢？但愿不要了吧，战争本就不是普通士兵主宰的的。

龙城大营驻守着五万军队，守将黎慕言是大齐开国遗留下的老将之一，还算是严振杰的长辈，已经六十岁了。黎家世袭军功，黎慕言的长子和次子先后战死，只剩下一个独孙，为了抚恤黎家，这个独孙在八岁时就被封为世袭永逸侯并且豁免兵役。

可惜的是，可能是少年富贵，这永逸侯少时便十分骄横，到稍长便是京城一霸。伙同一帮官家子弟常做些欺男霸女之事，最后是死在君暖玉的手下，并未留下子息，黎家便独剩老将军一人了。而今战事再起，老将军再次被征召，虽一身富贵难免凄凉。

沈瑜想来不喜欢马车颠簸，边下了马车骑马，一旁随侍的兵士便对她讲起了黎家的事。在京城时，沈瑜也曾听过这段，也曾随爹爹去拜见过他的这位长辈，虽然知道主人只有老侯爷一人，那侯府很大，里面也挺热闹，并不像侍卫形容的凄苦。

现在要去到龙城，再见黎老将军会是怎样光景？不过仔细一想，她现在的样子还是无法和黎慕言见面的，毕竟人家孙子是死在这张面具原来的主人手上的。黎青的死也是让沈瑜觉得奇怪的，死在君暖玉手下的大多是十恶不赦，至少也背着四五条人命的。虽说这黎青横行霸道，最多不过是吃个白食，占了几亩地盖了个院子，远远没有达到君暖玉的指标啊。再说君暖玉应是杨彬的话，他们应该自小认识，诚王爷可是京中风流人物，在这些纨绔子弟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虽然“雅俗”不同也不至于不顺眼到杀了人家啊，难道又是在做维护皇权的清道夫？不过听黎青在京城的口碑完全是扶不上墙的泥巴，怎么会威胁他们杨家呢？

带着种种疑问，他们已经临近龙城了，沈瑜忙钻进车里，生怕和老将军对上面。

“暖玉，你怎么又回来了？”黎易吾看沈瑜有些小小的慌张不禁笑了下。

坐定了下来，沈瑜也笑道：“骑马其实挺累，再说了，你也知道我和黎将军有些过节，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并不太好。”

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黎易吾略略惊了一说道：“这么快就到龙城了，不过小睡了一会儿。黎老将军还是老当益壮啊！”

“喂，把窗帘放下来啦！”听了那句老当益壮，沈瑜连忙喊道。

“怎么你这么害怕他？”黎易吾放下帘子望向沈瑜问道。

“那到不是，可毕竟……”

“没想到三年多没见，你竟变了这么多。”

在沈瑜忙着解释的时候，黎易吾若有所思的样子和话语，让她吓了一跳。杨煊说让她暂且还先做着君暖玉的工作，但她只见过杨彬现在的样子，哪知道君暖玉是什么样的，这下肯定快露馅儿了。

“呃，是吗？从前的我会怎样啊？”沈瑜勉强做一副正定的样子问。

黎易吾脱口而出：“你肯定会当着黎将军的面说黎青死有余辜，说不定还会责问他的教养之过。”

果然是皇子做杀手也有如此做派啊，沈瑜在心里赞叹道，随意笑了笑道：“那时年少总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现在才真正去想什么是道，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即使罪大恶极，擅自夺取别人的性命显然不是什么正道。”

听着沈瑜这番话，黎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沈瑜的眼睛，才慢慢开口道：“暖玉在这时回到军中，是不是为了拯救更多生命？”

“呃，没有，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沈瑜轻笑，她哪有这么伟大，不过是为了看住一个人的命而已，拯救苍生这种事她可从来没想过。

进了龙城，军医一向是军中待遇最好的，所以士兵进了大营后，沈瑜和黎易吾则分到了小院子。等来热水，插好门窗，沈瑜将自己埋进了水里，搓着已经打饼的头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洗澡了，好脏啊。

享受完毕，沈瑜正准备出屋子缓缓气，推开门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卫兵在和黎易吾悄悄说什么，然后黎易吾便行色匆匆地跟着卫兵离开了。沈瑜什么也没想便跟了上去，在城里兜了几圈，最终黎易吾从一个小门进去了。沈瑜自然也翻上院墙，躲到窗边。沈瑜总觉的这个黎易吾不简单，那天她出现在军中，他可是兴奋地抱住了她，但是事后又显得并不亲近，也没有和这久未见面的老友叙旧。还有刚刚在马车上的对话，黎易吾说出了沈瑜明显不想君暖玉，却又没在深究下去，最重要的是他也姓黎。黎慕言对于储君的态度并不明确，而这龙城难免暗埋杀机。

小心弄破窗纸，沈瑜一下子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黎慕言，果然这两个人有联系。

沈瑜专注的看着屋里的动静，竟没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

杨煊弯下腰贴在杨煊耳边小声道：“看到什么了？”

沈瑜听到身边有人说话顿时静的站着身体，差点大叫出声，回过头看见是杨煊，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想知道他们的关系，进去看看好了。”说着杨煊已经去推门了。

“喂……”沈瑜见阻止不住，一脸着急的站在门外。

“进来啊。”杨煊伸了伸手向沈瑜示意。

沈瑜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还不忘将头低的矮矮的。

“老臣见过吴王爷，诚王爷。”

“老将军免礼。”

听到那声诚王爷，沈瑜顿时一身冷汗，还是被认出来了！

“这面具太逼真了，连您也被骗了吧，哈哈哈！”黎易吾拍了拍黎慕言的背哈哈大笑起来。

“青儿，你在军中也待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幅模样，没学会一丝礼数。”

“爷爷军中教的是军纪可没叫什么叫礼数。”对黎慕言的教训黎易吾丝毫不以为意。

倒是沈瑜算松了气了，原来黎易吾就是黎青，那这面具也和黎慕言没什么过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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