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第十三章

因为这种货不但携带方便，而且可以走暗镖，在表面上装几箱东西作幌子，将红货藏在暗处，这种法子，就叫做走暗镖。

付亭这次押的就是趟暗镖，摆在镖车上作幌子的，是三五十鞘银子，暗中藏着的珠宝，价值却至少在百万以上。

这担子实在不轻，镇定侯并不嫌太重。

他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对这趟镖更有把握。

这次他所走的路线、藏镖的地方，都是绝对保密的。

他摆出来作幌子的货已经很象样，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别人根本想不到这趟暗镖中还藏着批红货，更不会想到这批红货藏在哪里。

付亭抬起头，看看斜插在第一辆车上的大旗，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黑缎的旗帜，旗杆是纯钢打成的，这批价值百万的红货，就藏在旗杆里。

付亭翻身勒缰，正想打马冲过去，护镖夺旗，树丛后已有三点寒星飞过来，打在马股上。

他跨下的白马虽然是久经训练的千里良驹，也吃疼不住，惊嘶一声，人立而起。

他想甩蹬下马，这匹马却己箭一般冲出去，越过倒下的树杆，冲出了十余丈。

等他甩开银蹬，翻身掠起时，树丛后又有一条长索飞出，套住了落马坑中镖车上的旗杆，只听“呼”的一声响——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已随着长索飞回。

付亭的人虽掠起，一颗心却已沉了下去。

随行的镖师大声呼喝：“护着镖车，莫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老练的镖师都知道，镖旗丢了难免丢人，镖车被劫却更为严重，当然应该先护镖车，再夺镖旗。

马自达凌空翻了两个筋斗，—屁股跌在地上，手里的大旗也不见了“

大旗已到了吴仙燕手里，马巳缓下，吴仙燕正襟坐在马背上，看着他嘻嘻的笑。

马自达揉了揉鼻子，苦笑着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吴仙燕微笑道：“这只不过是给你个教训，叫你莫得意忘形。”

马自达站起来，垂着头，想生气可又不敢生气，倒好象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看来哪里象是“愤怒的马自达”，简直就是个“可怜的小驴子。”

吴仙燕道：“你想哭？”

马自达撇着嘴，不出声。

吴仙燕道：“想哭的人没酒喝。”

张国强用力咬着嘴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不哭的人呢？”

吴仙燕道：“不哭的人就跟我到保定喝酒去。”

马自达道：“可以喝多少？”

他立刻闭上嘴，坐得笔笔直直的，揉着鼻子道：“可是大哥你究竟要我想什么呢？”

吴仙燕道：“每件事你都可以想，想通了之后再去做。”

马自达道：“我用不着去想，反正大哥你要我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吴仙燕看着他，忽然不笑了。

他真正被感动的时候，反而总是笑不出。

马自达盯着桌上的旗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忽然道：“我想不出。”

吴仙燕道：“你想不出？”

马自达道：“这旗杆既不太粗，又不太长，我实在想不出里面能藏多少值钱的东西。”

吴仙燕终于又笑了笑，旋开旗杆顶端的钢球，只听“叮叮咚咚”一串晌，如琴弦拨动，一连串落了下来，落在桌上。

吴仙燕道：“不但要急着卖，而且一定要现钱。”

马自达道：“为什么？”

吴仙燕道：“乱石岗的沙家七兄弟都死在五犬旗下，留下的满门孤寡，还有青风山和西河十八寨的兄弟，就算他是罪有应得，他们的孤儿寡妇并没有罪。这些女人孩子都有权活下去，要活下去，就得有饭吃，要有饭，就得要银子。”

这道理马自达是明白的。

象这样的孤儿寡妇，江湖中实在太多。

可是除了吴仙燕外，又有谁替他们想过？

马自达眨着眼，道：“一百万两，六成，是不是六十万两？”

吴仙燕叹了口气，道：“这次你总算没有算错。”

马自达道：“六十万两银子，要我一箱箱地搬也得搬老半天，江湖中有谁能一下子于就搬出这

张祯道：“你就是那个愤怒的马自达？”

看来马自达在江湖中的名声已不小，居然连这种人都已经听过。

马自达瞪着眼睛，从他的肚子看到他的脸，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张祯？”

张祯道：“你应该看得出，除了我之外，谁有我这一身肉？”

马自达冷笑道：“你这一身肥肉是从哪里来的？”

张祯笑道：“当然是从你们这些人身上来的。”

他笑的时候，皮笑肉不笑，这倒不是因为他脸上的肉太多，只不过因为他皮太厚，几乎连鼻子都被埋在里面，看不见了。

马自达真想一拳把他的鼻子打出来。

张祯道：“莫忘记我是你大哥请来的客人，你若打了我，就等于打你大哥的脸。”

张祯看着他，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出的四万，是四万什么？”

吴仙燕道：“难道不是四万两银子？”

张祯道：“不是。”

吴仙燕道：“是什么？”

张祯道：“是四万个铜钱。”

吴仙燕道：“四万个铜钱我也卖了。”

马自达吃惊地看着他，就好象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吴仙燕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又道：“莫说还有四万个铜钱，就算张老板一文不给，我也卖了。”

马自达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道：“我大哥肯卖，我可不肯。”

吴仙燕道：“你大哥肯，你也得肯。”

马自达道：“为什么？”

他一向听吴仙燕的话，吴仙燕要做的事，这是他第一次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