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结来生缘 第五章 抉择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再也无法挽回。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唯有静观其变而已。”听闻真武这一番不知是安慰还是讽刺的话，我忍不住变色击掌道：“好一个静观其变！你我比谁都清楚，失去精元对雨荷而言意味着什么。为仙者，一身灵力皆靠精元凝炼驾驭，失去精元意味着她将修为尽毁、重坠轮回，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雨荷为了让我早获自由，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而你，却让我任由她在滚滚红尘中受尽煎熬,我心何忍？”

“不忍又能如何？你在炼魔葫芦里呆了那么久，虽未有伤身之灾，性子却比之前急躁了许多。我近日新谱了一首《安魂曲》，有静心安神之功效，对此时的你大有裨益，不知你可有兴一听吗？”不待我答应，真武便俯下身，将瘫倒在地的我搀了起来。

待我站稳后，他便自袖中取出一束檀香添进几上的香炉里，之后又从墙上取下一架古旧的七弦琴，“麒麟王虽然不通音律，但却可以凭心去感觉我的琴声。”说话间，真武已然盘膝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了两膝之间，十指抚在了琴弦之上，望着我道：“无事操琴偶成一曲，奈何一直不得其人而奏，实是技痒难耐啊!”

“明知我不通音律，却偏偏请我听琴，真武此举是何用意？”难道真的只是想让我静心凝神不成？”虽不解其意，但我仍耐着性子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就在此刻,真武的琴声适时的响了起来。

真武所奏出的琴声，曲调轻柔、舒缓、缥缈婉转；轻柔如春风拂面，舒缓如蛛丝坠地；缥缈如远山雾气之聚散，婉转如鸾凤和鸣。

不知为何，听着真武宛如天籁般的琴声，我竟想起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夏雨荷时，她对我说过那一番话，“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仿佛你我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却又无法逾越的鸿沟；每次见到你，你始终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位令三界众生遍体生寒、退避三舍的南疆并肩王，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难道，你胸膛里的那颗心，真的像冰一样冷、像铁一样硬？”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并肩站在坐望峰的绝顶上，顶着凛冽的罡风，望着山间起伏的云海，想着各自的心事。

听见深爱着的人竟然如此无情地责问自己，我忍不住偏过头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不料却意外的发现，夏雨荷如玉一般的脸庞上，那双清澈明净、灵气四溢的眸子里，早已噙满了泪水。

那一刻，我有一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但我心里清楚，那只会害了她。于是,四目相对，我只能长叹一声，“我跟你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时至今日，我才知道，我们在彼此的心中原来是那么的重要。

“一切似乎都已经太迟了！”一念及此，一阵沉甸甸而又空荡荡的失落，迅速在我心里蔓延开来，两行晶莹滚烫的泪珠从我的眼角无声地滑落，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印。

随着一声断弦的轻响，真武的琴声戛然而止。

正在抚琴的真武抬起头来，一脸惊愕的望着我，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你、麒麟王竟然．．．．．．流泪了”

我把自己的眼泪吸进嘴里，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忍不住自嘲道：“不知道雨荷如果看到我竟为她流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会做何感想？”

“《安魂曲》既然已经被打断，那也就不必再弹下去了。”说着，真武悠然起身将古琴挂回到墙上，笑道:“贫道今日方知，知音本不必识律。”

“这么大一会工夫，莫说沏茶，就是采茶也该得了。麒麟王在此稍侯，贫道去催茶来。”

“这老牛鼻子到底是信我不过，想要借故一探徒孙的生死，却来当面相欺。”一念及此，我便望着真武的背影轻声说道：“这茶不喝也罢，我该走了。”真武闻言立即止步转身，对着我一脸认真地问道：“麒麟王此去意欲何往？”

“身为宿敌的你，是不会猜不到我心中所想的。若非如此，适才你又岂能死里逃生呢？”听完我的话，真武先是一愣，随即会意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话自是不错，但我却仍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心里始终都放不下她，那为何仙子在日，麒麟王却对她百般回避、有意疏远？”此话一出，真武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此系私事，贫道随口一问，实为无心。”

“无心也好，有意也罢，告诉你也无妨。仙魔相恋天规不容，如果我当初对雨荷表明心迹，仙魔两界不出三日便会人尽皆知；到那时，天帝虽奈何不理我，但却一定不会放过她。”见真武面露恍然之色，我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而今时过境迁，雨荷既已丧失精元下界历劫，我亦情愿抛开过往、放下一切，转世去做一个醉生梦死的情痴与她携手百年，偿还我对她的亏欠。”

“恕贫道直言，此论虽妙，却着实莽撞了些。麒麟王毕竟是魔界雄霸一方的四大并肩王之一，仇敌遍布三界；他们现在忌惮你强悍无匹的灵力修为，不敢对你怎样，可你一旦转世，必然修为尽毁，到那时．．．．．．”

不等真武说完，我便傲然一笑道：“三界中能入我目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至于能让我怕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

望着闻言不禁轻轻摇头的真武，我无比坚决地说道：“我意已决，天尊不必再劝！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雨和已经在人间经历了多少劫难，如今又转世到何方。”说到这儿，我只觉自己眼圈一热，因不想当着真武的面两次落泪，我赶紧伸出右手，用掌心在脸上抹了一把。

真武却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的举动，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既然麒麟王决心要再续前缘，贫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在你下界之前，我还是想要提醒你，当心魔宫王、傲海摩云鹏—邪修圣！身为他同门师弟、和四大并肩王之一的你，在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非但没有与他并肩杀敌，反而和夏雨荷联手，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废掉了他引以为傲的那条右臂。你可算是伤透了他的心．．．．．．”

“够了！我跟大师兄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死在他手里我认了！”真武提及这一段就事，勾起了我心底里深藏的那一份愧疚，所以不等他说完，我便咆哮着打断了他的话。

真武似乎早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对我的失礼一笑置之，“虽然我不愿看到你妄造杀孽，但我不得不承认，尊贵高傲、心无羁绊、冷血无情，这才是我认识的麒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