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结来生缘 第三章 旧日恩怨

“以四敌一本就胜之不武，更何况，你们还故意将对决之期定在中秋之夜，月近中天之时。”我一边扣起食指在辟邪兽的背上轻轻叩击，一边挑衅似地傲然问道：“倘若单打独斗，你和你那三位师兄，谁能在我手下走过二十招？”

“幻境一战，我们师兄弟四人在紧要关头，不惜耗损精元、甘冒大不韪，拼着一死联手结下‘四合微尘阵’，借法阵之力将四人灵力聚在一处，这才侥幸赢了你一招，的确有胜之不武之嫌。只是—”说到这儿，他突然话锋一转,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只是，就算我们胜之不武，输的那个终究是你。”说完真武便屈指结了一道接引法印，法印一经结成，地上的那只紫金葫芦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稳稳托起，重新飞回真武腰间。

“输了就是是输了，炎傲自出师以来，纵横三界六道两万余载，向来言出必践，绝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若非如此，仅凭一只葫芦、一张压帖,又怎能困得住我？”见真武无可对答，我亦无意在过去之事上多费唇舌，双眉一扬继续追问道：“我不明白，天尊既然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为什么要不顾立场，顶着天谴之灾提前放我出来？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你‘诛尽万魔，涤净乾坤，纵百死而不悔。’的誓言？”说到这儿，我猛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便随口加了一句，“况且，当初你之所以联合三位师兄向我投下‘拜杀帖’，不就是为了要给你的徒弟报仇吗？”

对于真武而言，于公，我是被天帝视为眼中钉的魔宫六圣之一；于私，我则是他不共戴天的宿敌；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早已理不清、斩不断。

直觉告诉我，今天他不惜违背自己的誓言，公私两不顾、顶着天谴之灾提前放我出来，这其中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听完我的话，真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一丝怨毒之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六百余年前，就在这儿—!你一道‘不灭明焰’，将我的六位爱徒化为一堆灰烬。致使我门下人丁凋零，只剩我和净心祖孙俩相依为命！我自然恨不能食你之肉、寝你之皮，将你剖腹剜心祭奠我的爱徒。”

真武身为道宗，一向淡定从容，摒七情弃六欲，悲天悯人。见他面露凶色，口出如此恶毒之言，我倍感诧异，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他一心想要为自己的爱徒报仇，为何还要提前把我放出来，这不是言不由衷吗？

就在此刻，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既然方才的一句无心之言已经戳到了这牛鼻子的痛处，为何不借机再激他一激?若是他按耐不住，抢先对我动手，我便可趁他失神之际，将他一举击杀，一雪自己落败被囚之耻。主意已定，我便故意用淡漠的语调轻声说道：“‘拜杀帖一旦投下，除非有言在先，否则，双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是三界约定俗成的老规矩，天尊应该很清楚。”

“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向你投下‘拜杀帖’，却败在了你的手里，你若只是干净利落的杀了他们，我自然无话可说。可你为何要在杀死他们之后，还焚尽他们的躯体、炼化他们的魂魄，害得他们形神俱灭，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真武的声音沙哑而悲愤，此时，他更像一位丧子的父亲，而非平日里从容镇定的道宗仙人。

听完真武的话，我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冷酷而轻蔑的微笑，“胜者有权决定一切，战败者只能俯首听命、任人宰割；你的徒弟既然败在了我的手里，我就有权力凭着自己的意愿去处置他们。更何况，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当初是我败在了你徒弟手里，那么，我的下场恐怕未必会比他们好过多少。”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发展，真武听完我的话后，非但没有愈发恼怒，反而出人意料的镇定了下来。“你我都是聪明人，你又何必如此？麒麟王有意提及旧事、一味以言语相激，不过是想令贫道既悲又怒，然后趁我失神之际，伺机将我一举击毙，是也不是？”

被真武点破心事，我先是一愣，而后又不禁暗暗钦佩：天帝向来以四大天尊为泰山之靠，视之如臂膀；真武虽位列四大天尊之末，然单凭这份定力于心机便足证其不凡。

见真武不肯上当我亦只好退而求其次，继续追问道：“既然你我都是聪明人，天尊又何必遮遮掩掩？你不惜背誓，顶着天谴之灾、公私两不顾的提前将我放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麒麟王一再追问，贫道就是说了罢！”说到这儿，真武竟然颇为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顶着天谴之灾在今日将你放出来，实非我之本愿。乃是迫于与我与某人达成的以下约定，不得不为耳。”听完真武的这段开场白，我顿时如坠云雾之中。

“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脸面，竟然能让一向说一不二，倔强如驴的荡魔天尊真武帝君乖乖就范，放出自己的宿敌?我和这人之间又有什么瓜葛？”思来想去也理不清头绪，于是我干脆摒除杂念，静等着真武说出下文。

“麒麟王可还记得那位曾经立誓要与你生死相随，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夏雨荷吗？”

“夏雨荷？”听见真武提起这个名字，我心里的那一根弦一下子绷紧了，“仙子最近还好吗？”漠不关心的语调，问着我此刻最关心的人。

听完我的话，真武竟然莫名其妙地轻声叹息道：“麒麟王对‘金睛罗刹’这个绰号还真是当之无愧。想不到，仙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却只是那么一句淡淡地问候。”

听完真武的话，我的心底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我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的猜想，自我的脑海中闪现出来，令我如坠冰窟，从头凉到了脚；但我仍不断地在心里暗暗的告诫自己：关心则乱，我绝不能在这位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对手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怎么了？”话一出口，我立刻便后悔了。因为尽管我竭力掩饰，但真武还是察觉到了我的关切与忐忑，听我这么一问，他的嘴角上顿时浮起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原来，你心里真的还惦念着她。”

“仙子得知你被关进炼魔葫芦受刑的消息后，便瞒着正在闭关的母亲‘红莲圣母’，昼夜兼程从玉笔峰的圣母宫赶到我这儿为你说情，求我放你出来。”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她甚至不惜丢掉尊严，赤着脚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从殿十里处一直爬到我的面前。”真武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坎里，把我的心刺得千疮百孔鲜血直流。

“后来呢？”我怒火中烧、强自镇定，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语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冰冷。

“后来，仙子见我执意不肯，便开出条件：只要我答应为你减刑一半，无论到时你是生是死，她都情愿将自己的万年精元作为谢礼先行赠送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