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二十年 第五章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边还未完全亮起来。空气流动间，是低沉而严肃的寂静。

我喜欢安静地待着，可又害怕安静。人有时候真是矛和盾的结合体。

客厅的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白色的礼盒，用几条淡紫色的丝带打着结。

这是小白给的太妃糖，我拿起来在手里左瞧右看，倒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细细拆开来，里面是又一个紫色的袋子。这家伙现在就那么喜欢紫色啊，我不禁撅起嘴来，可我记得他小时候最讨厌紫色了。

因为我最喜欢紫色，而我喜欢的，他都嫌弃。

原来，这就是惊喜。

袋子里装着的是太妃糖。只是乱七八糟的牌子，集世界太妃糖于一身的“太妃糖”。

早晨似乎有点寒气，看着五颜六色的糖果衣，手心却渐渐地出了薄汗。“哧”地一笑，白荼个傻蛋。心里慢慢地汇集着温暖，满满地像是要泄了出来。

记得小时候，小白跟着白叔叔来覃家做客时，小白也是带了盒太妃糖给我，却遭到我的一记冷眼。那时多么骄傲，真真像极了童话故事的公主，对于一切都视而不见。只因为，不喜欢。

我想，小白也是在那时候才不待见我的。

待我吃饱喝足，打包好行李之后，看着墙上的指针朝着九点前进。很好，还有三十六分钟。

一切都准备好了，回去吧。

去机场的路上，坐在出租车上看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头，恍然如梦。

时间真残忍，一个多月了。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时间从我手上如流沙般划过，措不及防的，再也没法捉紧。

说起来有点讽刺，这四年里我待在机场的次数都比呆在覃宅的次数多。每一次来到机场，心里都不禁感慨，我又得走了，这个地方也许不是我的归宿。我突然想起，那么多年了，似乎从没有人在机场送过我。

感叹完，我拨下蚊子的手机，不久传来对方懒洋洋的一声回应。“小覃子，你知道太阳还没上山不？”

“你小子连猪都不如，人家猪起码还认识啥叫日上三竿。快给我起床，我马上要回B城了。”这蚊子昨晚又打牌通宵。

“你回B城？你又出国了？”蚊子清醒过来，语气有些急促。

我不禁纳闷，我这四年来哪年不到处溜达。“去了日本。”

“我说、你、你这人死心眼干什么，他要回来早该回来了，别犯傻，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蚊子语气有点冲，似乎真有些生气。我更加纳闷，他先前不是鼓励我多走走吗？

“你之前不是叫我努力的？”

“你傻啊，我是三年前叫你努的力，现在你以为自己还有那个精力吗？！”

正中靶心。

我不禁软了下来。“不管了，你快把东西整理好带给我。”

回到覃宅的时候。我的心一直都是踹着的，如果，覃泽雷霆大发，殃及池鱼怎么办？

刚一走进覃宅的大门，背后即刻传来了一个惊呼。“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我转过身来，看到李姨手里拿着一包包的购物袋。然后急忙朝我走来，一副天要掉下来的样子。“小姐，你知不知道老爷住院了？”

“住院了？”我一惊，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对啊，小姐，我可把你盼回来。快跟我去看看老爷罢！老爷是胃出血。”李姨又是一阵忙，然后带着我，来到了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总是那么刺鼻。我轻轻地推开房门，看到覃泽双目紧闭躺在病床，眉宇间尽是痛楚。心里一时竟说不上是悲是喜。喜吧，他总算领会到住院的滋味了。悲吧，尽管他做的事天理不容，可也总算是我的父亲，骨肉相连。

好一会儿，我的思绪终于回来了。

灵机一动，泛起一阵捉弄心思。

“醒了对吧。”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稚嫩。

覃泽过了一会才迷糊地睁开双眼。看到我时，目瞳一缩。

“准备接受治疗。”

“什么治疗？”覃泽不明所以。“还有，需要接受治疗的人是你。”

我撇撇嘴。“哼，脑袋那么灵光，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了。”

覃泽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去，一副“再看你我就气死”的表情。

“我回来，是因为有事情要同你讲。”我的语气变得严肃。“关于覃氏集团的胡姬经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想干什么？”语气依然冷漠，听在我耳朵却变了味。我心中不爽，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有把她先奸后杀。

“我想给些东西你看。”说着，我从包里翻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递到床上。“好东西。”

覃泽疑惑，打开信封，惊讶却凝聚在那一霎那。看着照片上风情万种的女人和一个个或肥头大耳，或英俊不凡的男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甚至有些是出入酒店的照片，意味明了。覃泽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霜，也对，自己的女人还没过门就和别的男人乱搞，但凡是个人，都会发怒。

“怎么，心痛了？”我讪笑着，有够讽刺。“为了她，连母亲都不要。看来你的眼光有够可以的。”

覃泽手上爆出青筋，“啪”地一声，用力把照片扔到了地上。照片散落在地上，那些暧昧的笑容暴露在空气中，就像在狠狠地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我双手抱胸，俨然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覃先生，我明白的，色迷心窍，英雄难过美女关啊。”顿了一顿，我又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你都不是英雄，是狗熊才对。”

“覃独，别自以为是。”话里怒气分明，却带着一丝遗憾。

“哎呀，恼羞成怒了？”我咯咯地用手半遮小脸，笑得那叫一个假。“我就回来看看你的颓败相，没别的。”

我起身，走到门口时，暮然回首露出个真诚笑脸。“覃先生，别气死了，不然没儿子送终哦。”

然后，不顾后面的男人怒火滔天，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走出房间，心情霎那间轻松了很多。看吧看吧，覃泽，你所谓愚蠢的选择，到最后竟成了你最大的耻笑。我心里得意，却又有些悲哀。

母亲，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值得么？

对于覃泽，我并不是在讲报复什么。只是，我不喜欢人家欠我的东西，比如，快乐。

而覃泽的痛苦，往往是我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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