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吟 第四十三章 往日恩仇

暮春三月，杨柳青青。牧童横笛，微风带雨。

水车辘辘，湖水幽幽，几只呆头鹅浮在湖面，懒懒不动，仿佛天幕上飘着的几朵白云。湖边，一所小木屋古致幽雅，静谧安详。

风扬与尹霜两人隐居于此，转眼半年。在风扬的悉心呵护之下，尹霜已渐渐放下心事，熟悉了普通人的生活。销金门总坛遭围攻之时，尹霜已将身边婢女、仆人全都遣散，这半年来，倒是自己摸索学会了许多家务。

“风扬，你做什么呢？”

风扬正专注的描绘一幅工笔画，闻尹霜进来，连忙招呼：“来，看看如何？赞美两句？”

尹霜好奇的凑过来，指着画上女子，“好漂亮！这是哪位？”

“啊？”风扬一怔，撇撇嘴道：“自然是你，不像么？”

“是我？”尹霜随手拿来一把仕女扇：“你看呢，哪个更像我？”尹霜明眸闪动，“刚以为你要改行画扇子赚钱呢！”说完，笑嘻嘻地躲开。

风扬不由垂头丧气，胡乱将画卷起，尹霜见了只是笑：“别像个孩子似的，有什么好沮丧的，已经画得很好了，作个画师没问题！”

风扬叹息，低头看看双手道：“练了十几年的剑，倒真是用不来画笔，唉！”

屋外忽然有人冷冰冰接道：“只怕也未必能用好剑吧！”

“是谁？！”风扬抄起“伤情”，与尹霜双双掠出屋外。

屋外远远站一人，白衣如雪，背对两人，反剪双手，抬头望天。

“东方凝？”尹霜惊呼道。

“嗯？你倒熟悉我？”东方凝一愕，身形一晃，已至两人面前，嘴角一抹邪笑：“霜儿，莫非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混账！”风扬一声冷叱，手持“伤情”斜斜一指，“东方凝，不管你是什么人，最好都给我放尊重点，否则勿怪我无礼！”

“哟！”东方凝大笑起来：“霜儿，你这新欢对我可是很不客气啊！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尹霜面色极为难看，“东方，你我之间本就无甚瓜葛，就算有点同门之谊，也早已在你叛离之时一刀两断！你若还有几分廉耻，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好生躲藏起来，免得被我父尹天发现，到时悔之晚矣！”

“哼，尹天算什么？你以为如今我还怕尹天？”东方凝不屑道，“现在就算尹天在我面前，我也要将他生生打残！霜儿，你”

话未说完，风扬已冷哼一声，一溜红光如经天长虹，扫过东方凝身后湖面，湖中顿时冲起一排排水柱，浪花滔天！

东方凝却只做未觉，仍是自顾自道：“你若现在跟我走，我还可以考虑放过南宫风扬！”语气中，对风扬完完全全的无视！

“很好！”风扬忍无可忍，一声暴叱，匹练般的剑光向东方凝兜头搅去，大有将其碎尸万段之意！

东方凝飘然而退，一退，再退！冰刃脱手飞出，如轮急转，带起道道寒气，电般射向风扬！

风扬攻势受阻，更是愤怒，东方凝却哈哈大笑，一缕尖锐啸音虚无缥缈般，直冲风扬耳中——“八荒魔音”！

风扬毫无防备，顿时只觉脑海轰然作响，耳鸣欲聋，然后便什么也听不到，昏死过去。

不知几时，风扬悠悠醒来，发觉身处一石牢之内，不由苦笑：本以为自己武功已经算是登峰造极，却不料一时不慎，被人轻易拿下，简直可笑之极。

略一运气，发现自己内伤不重，但明显气海被封，几乎提不起一口真气，不由又是叹息。

“不要徒劳了。”东方凝走进石牢，“南宫玄博是你什么人？”

风扬只是看着地面，“尹霜怎样？”

东方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挺关心她嘛，先回答我的问题。”

风扬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东方凝叹口气，“她很好，只要你合作，我不会给她苦头吃。”

风扬仿佛听了个笑话，大笑道：“她很好？怎么会很好？”

“尹霜本就是我的女人，当然会很好！”东方凝冷冷看着风扬，目光中有嘲弄，有愤怒。

“你的女人？笑话，你莫非忘了，若不是你算计尹天，她现在可能还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销金门大小姐！”

“那又如何？尹天能给她的，现在我都能给她！你能给她什么？”东方凝悠悠然道。

“我只知道她会选我，而非你东方凝”，风扬嘲弄道，“你算什么？一条曾经的销金门走狗而已！”

东方凝勃然变色，正要发作，却又转念笑道：“随你说去，尹霜的生死现在全在我一念之间！你惹怒了我，可曾想到什么后果？我可以去凌辱她、鞭打她…….哈哈哈哈，强暴她，你能把我如何？”

“你敢？！”风扬双目冒火，“你若敢动她一根头发，若我不死，定要灭你满门！”

“灭我满门？”东方凝喃喃道，“很好，很好……”突然出手，挥拳猛捣风扬胸腹，“凭你？”

一连数拳，风扬咬牙硬挺，终于吐血。风扬现在无法运功护体，东方凝倒也克制着为运足内力，否则早将风扬生生打死。

东方凝停下手来，看着自己的拳头，“南宫玄博到底是你什么人？不说的话，我拿尹霜开刀！”

风扬咬牙，“南宫玄博……便是我生父！”

“果然……”东方凝神色寂然，“你可听说过东方世家？”

九十年前，皇城四大护卫一同脱离朝廷，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建立四大武林世家——东方、西门、南宫、北城。四大护卫之间一直互不相服，皆以自己武功最高，因而四大世家之间纷争不断。

二十年前，西门、北城两家已相继凋零湮没，后人不为人知。东方、南宫却是如日中天，至于鼎盛。南宫家有南宫断峰、南宫烈、南宫玄博、南宫自华、南宫菁、南宫阳六位超级高手，东方家则有东方沁、东方冽、东方谦、东方如慕等高手及忠心耿耿的五位怪杰“东方五老”。两大世家人才济济，压制群雄，声威与少林、武当一时瑜亮，隐隐为南北武林领军门派。

两大世家本相互敌视，而南宫玄博却因缘巧合与东方沁相识相恋，并私定终身，产下一子，即南宫风扬。

南宫玄博两人终究年少，以为凭二人之力，当可化解两家之间恩怨。孰料两家七十余年恩怨，数代纠葛，岂是两人可轻易化解？两人之事一经挑明，立刻遭到两大世家强烈反对，南宫世家家主南宫威认为是东方家设计引诱，于是精英尽出，突袭东方世家！

那一夜，数不尽的血雨腥风！恶战之下，双方精英折损殆尽，南宫玄博与东方沁当场自裁谢罪，东方如慕与“东方五老”拼力血战，救出东方世家少主——出生刚满百日的东方凝。东方家余者全部战死，府宅被烧为白地。南宫家亦是惨胜，南宫菁（风清之母）、南宫阳（风清之父）、南宫自华（南宫然之父）、家主南宫威，全部阵亡。自此之后，南宫家日益衰落，远无昔日声威，而东方世家旧址则被武林中人视为禁地，盛传东方世家遭逢凶煞，一夜之间满门俱亡，却不知曾有过武林史上最惨烈一战。

东方如慕及五老救出东方凝，逃至一处荒山，无意中觅得《玄魄宝录》及“冰刃”，东方如慕潜心修习，意欲为东方世家复仇，东方五老则四处奔走，为东方世家复兴储备人手。

东方如慕虽资质过人，却仍无法参悟宝录所载最终决杀“玄净寂灭”之境，勉强修习之下走火入魔，一日之间有半日无法行动。于是强忍苦楚，引导渐渐长大的东方凝习武。东方凝天赋异禀，十三岁时已尽得东方如慕真传，宝录所载武功，除最终决杀未成，其他已是颇有火候。

东方凝十五岁时，东方如慕渐感自己大限将至，遂将一身功力传与东方凝后坐化。《玄魄宝录》为如慕生前传于江湖之中，目的是引起江湖纷乱，为东方世家重兴制造机会。东方凝出山之后，隐藏《玄魄宝录》所载武功，只以东方世家家传武学行走江湖，不久被尹天慧眼识得，收入门中。数年之后，东方凝以十八岁的年纪便成为销金门重要人物之一——“玉龙”！

一段往事由东方凝徐徐道来，风扬听得心潮起伏，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东方凝长吐一口气，“南宫风扬，南宫一脉既已不容你，而你有一半东方家血脉，何不回归东方世家？”

“来为你称霸江湖而效犬马之劳么？”风扬回过神来，只是冷笑。“以你武功，要灭南宫并非难事，何必费此口舌与我说话？”

“哼！我东方世家此番重出江湖，非但要一雪前耻，还要号令武林！凡我东方世家旗号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要望风臣服！”

“凭你一己之力，能有多大作为？”风扬颇为不屑。

“再加五老、双尊、飞龙骑呢？”

“什么！？”风扬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