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一盒矿泉水越过两个阳台共享的上空,飞到司徒浩南的手里。
女孩没有自我介绍,甚至连笑也很随便。是那种“你渴了吧?给你喝。”的那种笑,而不是“我看你很顺眼喔,嘻嘻嘻”的那种笑。
“谢谢。”司徒浩南点点头,没有拒绝。
女孩转身走进屋子,忙起家具摆设。
司徒浩南擦擦手掌的泥屑,喝着矿泉水,忍不住好奇女孩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初岁,短发,细长的眼睛,不爱说话,却很敢打招呼。
大学生?便利商店店员?租书店小姐?棒球队经理?-----还是住在号称血族51区浓雾镇的秘密侦察员。
“会不会也是杀手?”司徒浩南这念头一想,旋即笑了起来。
不会的。
当杀手遇到杀手,只要一瞬间,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掩饰的quality。
呵呵呵......
好奇心只要有了个开头,就再无法压抑。尤其是对年轻女孩产生好奇的时候。
“她一定还是处女!哈哈。”司徒浩南忍不住邪邪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百发百中。还是因为他是神秘杀手。
不,是因为他很懂女人。
将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放在阳台墙上,司徒浩南转身进屋洗手,好整以暇地架起十字瞄准镜,细腻地调整镜头的倍数与焦距。
瞄准镜当然对着阳台对面,穿越另一个阳台。
女孩已经将卡通图案的窗帘挂上。但只要有一条宽三公分的细缝,就足够司徒浩南杀死一个人,何况只是无聊男子的偷窥。
女孩的房间东西不多,冰箱,音响喇叭,单人床,看起来很舒服的枕头。
没有制造廉价噪音的电视机,却有一个挂着白布的木架突兀地立着。
“原来是个画家。”
司徒浩南注意到木架露出的凌乱色块,还有墙角堆放的颜料与画笔。
日夜交替,光影赭红,衬抹着生死分离的惆怅。如果有杀手里也有兼差诗人,多半也会为血溅黄昏的愁绪赋辞吧。
林森北路三段,某栋二十七层高楼,天台。
下午五点,司徒浩南点燃第一只烟,架好狙击枪。
五点十七分,烟熄了。
一辆白色奔驰停在居酒屋前,秃头肥佬在黑帮小弟的簇拥中下车,神色睥睨。
就跟牛皮纸袋里的照片一样。目标。
“鼻子鼻子鼻子.......眼睛!”司徒浩南念着童年游戏里的规则语,扣下板机。
咻。
肥佬的左眼多了一个血红色瞳孔,眉头皱了起来,嘴巴开得老大,大概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去办。
透过瞄准器,司徒浩南看见肥佬后脑的浆汁溅洒在委托人的亚曼尼西装上。
委托人兀自握着肥佬的手,表情看起来震惊至极,十几个小弟乱成一团,有的不断往高处张望,有的惊惶地找掩护。
“好好演场戏吧。”司徒浩南将一朵黄花放在天台上。
附近的街口已围满警车与记者,黄色的封锁线拉得像蜘蛛网似的,一身是血的委托人正接受F.T.H的记者访问。
“我操!老百姓好端端的走在街上都会被杀,警察干什么吃的!我还能说什么?这城市已经疯了!”委托人愤怒地看着镜头,指控。
将瞄准器拆旋拆下,枪身各部份一一分解,有条不紊地放妥在银色公事箱里,司徒浩南打开天台安全门,慢慢走下楼。这栋大楼没有装设监视器,他已经事先探查过。
“会不会,我居然是个变态?或者我是个偷窥狂?!”司徒浩南暗暗的笑了。
毕竟自己已从三公分的缝里,静静地观察女孩生活了一个礼拜。
从墙上的课表,司徒浩南清楚知道女孩是某艺术大学美术科系的学生。
女孩的生活很单纯,不上课时就是画画,但似乎还停留在基础的静物素描练习阶段,用最纯粹的黑与白去构画摆在小凳子上的东西。
偶而心情好时,女孩会拿起彩笔在画布上乱抹一通,然后坐在床上颇为满意地欣赏自己狂野的抽象画,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睡着。
女孩经常会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屋子,让素描的静物多些自然的光影,这时司徒浩南就会走出阳台,伸伸懒腰,看看湿湿泥土里的种子,除虫浇水什么的。
“嗨。”通常都是女孩主动打招呼。
“嗯,嗨。”司徒浩南总是淡淡回应。
司徒浩南看起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就跟电影里酷酷的杀手一样。任何尝试跟司徒浩南攀谈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其实那个女孩子最近还是总在做噩梦。只是司徒浩南不知道而已罢了。
事实上,司徒浩南只是找不到话讲。他只对两件事熟悉,杀人,跟种花。
可惜死人跟花都不会说话。
哼!这也就是司徒浩南心里唯一的秘密。
“今天晚上心情不太好!”司徒浩南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不断擦拭自己的枪械。
他只在距离目标三百公尺外的高楼天台上,架起狙击枪,挂上十字瞄准器,抽一口烟,等着目标自动站在死神的在线。
乍看之下,慢条斯理是他的工作态度,实际上是他对时间、地点的要求严谨的必然结果。他在第三根烟熄灭前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正好是三注香。
日夜交替,光影赭红,衬抹着生死分离的惆怅。
碰轰!霎然震响,巨焰冲天而上。
迫击弹顺利解决领在最前头的吉普车,阻挡了车队的前进。
“又终结一个目标,我应该叫终结者吧!恩,等下一次杀人完成后。我就叫终结者吧!!哼-哼......”司徒浩南一阵冷狞,然后将瞄准器拆旋拆下,枪身各部份一一分解,有条不紊地放妥在银色公事箱里,司徒浩南打开天台安全门,慢慢走下楼。
这栋大楼没有装设监视器,司徒浩南已经事先探查过。
“OHMyFuckingGod!OHMyFuckingGod!!......”街道上乱做一团。
司徒浩南就象一个盖世太保般的穿过无辜市民的视线。
可不是?这城市就是如此。
哦,不对。应该是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
......
“你是做什么的啊?”
一天。
一个有着浓郁阳光的午后。
女孩在阳台刷牙,看着一大早就起来整理花圃的司徒浩南,然后没头没脑迸出这一句。
司徒浩南抬起头看看女孩,心中却没有讶异。
此刻时间变得瞬间温柔。
他原本在屋子里看一本叫《黑暗放逐》的小说。是一个叫赵谭雄的小说家写的。
他觉得上面的男主角很象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他听到脚步声。他职业的敏感让他感到不安。
他捏紧了手中的枪械。
他冲了出去......
原来是女孩直到起床后一面整理头发一面跑向阳台,就在他的对面。看到了司徒浩南失魂落魄的样子。
夏雨萌对着他微笑。让他感到无比温暖。为什么?司徒浩南也不知道,大概是寂寞,杀手可悲的职业病吧。
“种花的。”司徒浩南。
“种花的?”女孩刷牙,睡眼惺忪。
“嗯。”司徒浩南。
“就那些?”女孩指着司徒浩南的阳台,不信。
“嗯。”司徒浩南。
“怪人。”女孩直接了当。
“谢谢。”司徒浩南领受了。
“你看起来很闲哩,正好楼下的便利商店在征夜班,你要不要做?”女孩的头发蓬松。
“不想。”司徒浩南看着指尖上的蚂蚁。
“不客气。”女孩含着牙刷,说话含糊。
一只纸飞机划过阳台间湛蓝的天空。
司徒浩南摊开,是一张空白的履历表。
“写好我帮你拿去,我礼拜一跟礼拜二晚上学校有课没空,你就填那个时间就可以了。”女孩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
“不这么填,妳应征不到那份工作吧?”司徒浩南直接揭破。
“答对了,店长要征全夜班,我就说你是我朋友。”女孩嘴里含着牙刷,手比了个V。
于是司徒浩南填了,折成纸飞机又射了回去。
“司徒浩南,好普通喔。”女孩含糊地念着。其实他想告诉她。
在杀了下一个人之后。
他决定改名字叫:终结者。
“挪。”
女孩拿着两盒鲜奶放在柜台,司徒浩南起身结帐。
“一盒给你。”
“嗯。”司徒浩南穿着灰色的员工制服,坐在收银台后依然看一本叫「黑暗放逐」的连载小说。
那是本只流传在杀手里的未出版小说,每个杀手能拿到的章节进度不一,有时顺序也紊乱参差,所以司徒浩南常常看得莫名其妙,却又像饮酖止渴般无法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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