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放逐 章十三 沉默之声

“你还好吗，神父？”

管风琴前的恐怖份子平静地问道，司徒浩南却没有回答。随着剧痛袭来，下半身的感觉正在消失。

“糟了。”

自己已经满身疮痍，关键的敌人却是毫发无伤。不，就算本身准备周全，也不见得赢得了将“神枪手”玩弄於鼓掌之间的对手。坎柏菲没有停下演奏，就是仍有余裕的证明。

就在那个时候，小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喂，司徒浩南吗？”

“......嗨，雪纽拉修女。”

司徒浩南将粗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然后回话。

“干嘛啦，刚才突然断线......嗯？你怎么了？声音有点奇怪......”

“不，真的没事-----可能是无线电不太稳定吧？”

从市内来到这里，需要二十分钟。

既然求救也是无用，那就不要让她担心。司徒浩南的汗水成串落下，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平静的声音。

“你的声音我有听见......没事。我没事。”

“真的吗？可是你老爱逞强......就因为你不想让人担心，让我反而更担心。”

雪纽拉用着一贯的大姊姊口吻继续说道。她似乎并没有察觉。

“你不要硬撑，司徒浩南。因为大家都在。而且还有我......你不要一个人硬撑，没关系的。我们会支持你。”

“谢谢。我没有在硬撑......”

“那就好......对了，刚才我有提到过一些，我在董事长办公室找到有趣的东西。就是设计图......还是废弃教堂的设计图。我不知道雪莱还利用幽灵公司，收购了古拉达大厦。啊，古拉达大厦你知道吗？就是封锁地区的大型建筑物。”

对面传来卡沙卡沙的声音，大概是在翻阅文件之类的东西。“然后呢，从这里开始就有点古怪，雪莱在教堂进行大规模的改装工程。钟塔的钟换成了订做的，回音板也换新......为什么呢？如果要当公司大楼，没必要连钟都特地换新。”

“......”

司徒浩南脑中闪过了某些念头......

他一直很在意。那间车站建筑是怎么弄塌的？既不是爆裂物，也不是炸弹。是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的某种东西。

“对了......原来是这样！”

司徒浩南俯视着钟塔群，发出愕然的呻吟。

将环绕教堂、收在钟塔里的八十八座钟，依照各个音阶用电力加以控制，就能像钢琴一般进行演奏。至於构成大教堂的十八座塔，配置方面则是经过了计算，担任将钟声加以增幅的扩大器角色。

也就是说，古拉达大厦本身就是一具巨大的乐具-----用耳朵来听的建筑物。

“然后，要是在这些钟里头动点手脚......雪纽拉，快逃出那里！”

司徒浩南大喊。

还来得及吗？绝望蚕食着漆黑的胸口。可是，自已不能再次失去她！

“雪纽拉！那边有危险！”

“等等！设计图还有一张......不会吧，这幢建筑物是！”

“别管那些了！好了，你快点离开那里......”

“太离谱了，为什么这张设计图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你听我说，司徒浩南！我现在-----”

雪纽拉一直说个不停的声音，随着杂音一起中断-----就这样中断，久久没有再传来。

“......雪纽拉？”

司徒浩南对保持沉默的同僚发出呼喊，并不是为了催她把话说下去。而是因为不安。那份沉默带来了巨大的不安。

“雪纽拉，你怎么了？”

耳扣那边却毫无回应。就算她保持沉默，原本也该听得到呼吸声以及周园的杂音-----可是却没有。

“雪纽拉......快回答！”

庞大的不祥预感紧抓着胸口，就在司徒浩南还是挤出了颤抖声音的时候。

咚......

薄暮那边传来低低的声响。

是炸弹吗？不，不是。是某种非常巨大的物件掉落地面的声响。

“啊......”

在市区西边，银行与贸易公司集中的一隅冒出白色的尘烟。在烟雾之中，彷佛承受不了自身重量而往下沉的是一栋高耸、灰白色的大楼。

“物质拥有固定的频率。那是比听觉领域还低得多的周波频率-----也是低周波。”

“魔术师”淡淡地说着，声音相当平静。

叫人难以想像，他是就在刚才，把那栋大楼-----雪莱制药本社大楼以及其中数百条人命全数夺走的屠杀者。

“这里的钟组成了‘沉默之声’-----共振崩坏诱导系统的低周波，足以崩毁范围的任何建筑。

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不过似乎效果还不错。对了，你在阴雾小岛所破坏的小仙子系统，就是它的副产品。”

“啊......呜啊......”

殷勤的说明并没有传进司徒浩南的耳朵里。因为眼前所产生的变化并没有结束。

彷佛受到雪莱制药大楼的倒塌诱导似地，两边大楼也慢慢开始崩毁。然后，就在倒向地面的时候，隔壁教会也扬起尘埃，跟着碎裂......

坍塌。逐渐崩毁。

就像牛奶滴进了咖啡一样，白烟朝着夜里的整个市区扩展开来。不论是港口还是教堂、市场还是大街、穷人的小屋还是富人的宅邸......几百万条的生命，数千年来的人类耕耘，就在白烟底下、低沉的轰隆声中化成了悲惨的瓦砾堆。那是近乎幻想、超乎现实，同时无比残酷的现实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