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星录 第十章 上古奇术

极北天山药王宅

一阵扑鼻的药香，迎面扑向刚刚苏醒的冰砚，漫长的旅途磨难，似乎在做梦一般，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精致的小床之上，用被子盖得好好的。咦，自己不是在冰原之上么，又好像见过那个人，难不成自己真的在做梦，可这床和自己在云城的暖床又不一样，尽管看得出是少女的闺床，这里是哪里，疑惑不已的冰砚，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于是用盗圣传授的奇术细细凝听起来。

外面一共是三个人在说话，不难辨认，一个是老者，一个年轻男子，一个声音清脆的少女。其中一个应当就是那个男子，而另外两个又是谁呢，尤其是那个少女，莫非他有了意中人？想到这里，冰砚压抑住自己强烈想见他的心，想听听那女子的来历。

那年轻男子果然就是梵羽，一路迎着飞雪，狂奔数百里，来到了这个天山脚下的小宅，没想到，十年之后，在这里，居然还能遇到他们，当年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自己一家在中原被人追杀，逃至极北雪原，依旧逃不过那群人的纠缠，只有自己一个人侥幸逃过大劫，在冰原之上眼看就要被冻死，竟然遇到了这对来冰原寻找雪莲的爷孙俩，被他们所救。再后来遇见黎叔，辗转回到剑谷，才有了今天的自己，这些就是后话了。

“还好你运气好，竟然能找到我们，每三年雪莲一开，我们方回此地，今年恰逢天山雪莲花开。我们才回到此宅，若是稍早或晚点，你都不会遇到我们爷孙俩，算起来，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老者便是当今世上闻名的神医，薛药王。

“当年若非大爷您施救，肯定就不会有如今的我，一直想找机会出来答谢您和鲤儿，可是却一直在剑谷苦练，没有机缘过来向您答谢。而今次又麻烦您老人家出手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实在惭愧得紧。”面对这个几番出手相救的“恩人”，梵羽颇多惭愧。

“当年若不是鲤丫头耳力惊人，过雪地之时，竟然听见你濒死时求救的声音，我也不会有机会救你什么。要谢你第一个要谢谢的是她。这些年来都没有你的消息，每年她都会在我面前念叨起你，搞得我老头子很是烦心啊。”药王言语之中还是有些责怪。

“爷爷，我哪有每年都在念叨梵大哥啊。”似乎有些娇羞，这名唤作鲤儿的女子本就有千言万语憋着要说，“梵大哥，这些年你都在哪里，过得好吗？”

“鲤儿真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了。大哥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剑谷炼剑在。每每都会想起你的那个人是我，如今更是有机会见你。就跟做梦一样，真是高兴得紧。”

“我是大美人么。梵大哥你真的觉得我美么。我也好想看到大哥你的样子。可惜我这辈子都没这个机会，看到自己长得什么摸样，也看不到你的样子，真是遗憾。”说到这些，多愁善感的鲤儿竟然是个盲女，梵羽凑了过来，抓起她的手摸起自己的脸，“你摸摸看，大哥在这里。”

薛鲤儿用手细细感受着梵羽的轮廓，多年不见，许多情绪爆发出来。“梵大哥当年你不辞而别，让我跟爷爷都好想你，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又看不见东西，不能照顾好爷爷，更不能继承爷爷的医术。要是你能在身边，帮帮我们，该多好。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怪你，又有多想你么？”说到这里，鲤儿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鲤儿，你不能哭，还记得我们找雪莲，就是为了治好你的眼睛，哭坏了眼睛就治不好了。爷爷这不是还好好的么？”药王安慰起鲤儿，鲤儿想到即将开始医治的眼睛，果然就克制起自己来。

“对了，梵大哥，那位姐姐是谁，你为什么又从剑谷去到极地雪原了呢？”鲤儿的疑问一股脑的抛出来。

面对这对对自己有大恩大德的爷孙俩，梵羽没有理由隐瞒些什么，看到这个从小好心救自己的鲤儿，带雨梨花般为自己哭泣。梵羽更是心中有无限怜爱。

“这个女孩，我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会在雪原之上狂奔数百里去救她呢。梵大哥，她是不是你的妻子啊？你不用骗我，告诉我实话，我能接受得了。“鲤儿咬牙切齿，准备接受些什么。

“鲤儿，真的不骗你，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子，”想到这里，梵羽自己也是头大，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可是为何却奔赴百里，找药王再次施手相助呢。说没有关系，只怕还真没人信。

“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欺骗我看不到，故意说这些话安慰我在，我摸过这个姐姐，她好美的，我都知道。“见鲤儿就是不相信，梵羽也颇为头大，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鲤儿别胡闹，这个让我来问问正事，羽儿，说说你这次出来所为何事，如何要到冰原之上，又如何想到了找我们呢？”药王接过梵羽的话，将这番疑问问了出来。

梵羽于是将此行的任务，还有关于身负神剑之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是说，这个女子是在你炼剑之后遇到的。这个女子不是凡人，看她所佩的玉，不是凡品，只怕大有来头，应该是云城来的。你是如何会遇上云城的女子，云城的人轻易是不会在下界走动的。她为何要找你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下界人呢。”

“我也是不懂其中缘由，待到这位姑娘醒来，我好好细问一下”，梵羽说到这里，正打算起身去鲤儿的闺房去看看冰砚的情况。

“且慢，你说炼剑不成功，把剑拿来让我看看。“薛药王的要求让梵羽无法拒绝。自小就怕极了这个对自己的孙女温和，对世间所有人都尖刻的老头。自己很清楚，在他眼中，只有孙女是他的掌上明珠，世间其他的人都是草芥。如果不是鲤儿善良，在乎自己，怕她伤心，药王说不定早就把自己做了试药的小白鼠，跟自己看到的那些陌生人一样，随时一命呜呼。自己自小什么都被他看透，根本不敢瞒他。这一次，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为了救这个姑娘，离开这里十年了，自己真的没想过再回来这里。

将背上的灼尘剑交给药王，梵羽看着他将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这哪里是闻名天下的神剑，说出来谁也不会信，眼前的这把剑简直就是一块废铁，锈迹斑斑。梵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数天，神剑的情况拖不得了。可是自己这样回去，只怕会被谷主直接治罪，自己倒没什么，只怕是连累了跟自己来，在关内接应自己的兄弟们。

薛药王一脸的不屑，这就是你说的剑谷镇谷之宝灼尘剑？梵羽将剑接过手上，只得叹息不已。催起焚城心诀，再次试图探问神剑情况，神剑已然将近失去一切感应，简直就是一块破铁。“完了，一切都完了。“梵羽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神剑变成废铁。

“是的，两个月前都不是这样，自从我带去冰原之下火山，按谷主教授的方法，吸取炎劲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如今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梵羽向药王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风华。可惜可惜，神剑岂能用凡法相救，谷主所传的秘方，我游历江湖多年，也曾知道过这等方法，只是没想到这样也不行，那就没有办法了。可惜可惜。“药王抚摸着神剑的剑身，虽然锈迹斑斑，可是还是能感受到剑体的不凡，将剑收起，递给了梵羽。

梵羽将剑拿在手上轻抚，叹了一声，“晚辈只怕也活不过几天了，任务没有完成，我只得将神剑带往剑谷，自愿受死。辜负谷主的一片信任。这次来，也算是向两位拜别，谢谢药王大人跟鲤儿。只是希望药王能将这位姑娘救下。也算是我临死前积德，下辈子一定给鲤儿和您做牛做马做报答。”梵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后拜托药王救治那女子。

“什么？梵大哥你不准死，不许你回去，你不回去就不会死了。”一直安静在听的鲤儿，听见梵羽说到死，一下子激动起来。

梵羽正待安慰鲤儿，只听见后面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瓷器摔碎了。一个人影从内厢冲了出来。正是本应躺卧在床上，刚刚苏醒的冰砚，听闻梵羽只剩下几日的性命，此行必死，再也难得一见，心情再也无法平静，冲出来看他。

“你怎么不好好躺着，你身体虚弱极了。”梵羽起身正欲扶她进去休息。

“你说你要死，我才找到你，你为什么要死，你怎么能死？”冰砚接受不了这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可是我连你是谁我都不知道。姑娘对我怎么如此关心，莫非你认识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梵羽对这个神秘女子相当的好奇，却怎么也想不起认识这样一个云城来的女子。

“你怎么可以不记得，为什么只有我记得这一切？命运太不公平了。”冰砚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将脖子上的一直在抖动的白玉匙解了下来，放在手心，让梵羽看，“你看，它是我找到你的证明，它在动，就证明我找到了你。我轮回转世，找了你一千年，那个人是你，你就在我面前。”

梵羽一头雾水，望向鲤儿，鲤儿看不见，可是表情也是一千个不懂，药王嘿嘿冷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这个姑娘身体虚弱是真，那是因为劳累过度，其实老夫之前为她把脉，发现她体内一直有非比寻常的心疾，反而与生俱来的潜伏着，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之前一直难以断定，如今我可以确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姑娘得的是相思病。而且不是普通的相思病，那一定是从前世就带过来的心疾。幸得异法相助，如果这心疾不治，只怕这位姑娘早就死了，如今你能活到现在，正是托了这块玉匙的福。”

听药王这番解释，梵羽才明白缘由，看着冰砚手中不停颤动的白玉匙指着自己，“难道是我？”有些错愕。这番表情让冰砚有些失望，“你都忘了么？”冰砚正想问下去。

忽然，梵羽身后背负的神剑开始了强烈的颤动。一直没有反应的灼尘剑怎么会突然有了反应。梵羽急忙将神剑抽出剑鞘。神剑虽然依旧是锈迹斑斑，可是却放出了一圈淡淡的金光，太过于异常，梵羽祭起心法，探问神剑，只听见一个似是求救的声音，似是被强烈刺激着回光返照一般。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竟然神剑会主动求救，联想起之前神剑飘向这神秘女子，梵羽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子跟灼尘剑有莫大的关系，能救灼尘剑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也许自己真的是她要找的人也说不定呢，当务之急是把剑恢复回来，这可是关于剑谷数万子弟的大事。梵羽心中开始冷静下来。“我想我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前世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你又是怎么来找到我的。”

冰砚将自己的来历以及如何找到他一一告知给他。感受到背后神剑强烈的呼救，以及梵羽将心中最大的疑惑和请求问了出来，“敢问冰姑娘你和这把剑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我背后这把神剑，会破天荒的向我求救，只有你能救这把剑。求你救这把剑，就是救我剑谷十万子弟。”

“啊，”冰砚不曾想到，眼前的他竟然如此请求自己，想起他所说即将回谷自裁，也是因了这把神剑，可是自己从未见过此剑，该怎么办？冰砚心中万千个声音乱在一起。

薛药王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冰砚手中这个玉匙，玉匙与灼尘剑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感应，貌似是指向梵羽，可是却与灼尘剑相互回应着。这两个人不见得是前世怨侣，反而这玉匙和灼尘剑反倒是可以匹配的神物。否则无法解释这剑竟然会在这相互感应之时，放出淡黄金光，莫非，药王想起了十年前自己所得的医典之中所记载药物相生相克之理时所引用的奇例。

但凡天下神器，都是成双出现，一阴一阳，相生相克。灼尘剑号称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剑，早已有了自己的灵性，凡铁不是对手，更何况有自我修复之能。剑本是好战饮血之器，数千年的独孤求败，时至今日，无人能敌，也难免一衰，沦为凡铁。只怕不是剑不能救，而是它自己甘心消亡。若是能找到当初那把同生相克的剑，只怕反而会激发它求生之愿，不必外救而可自救也。联想到与灼尘剑能匹配的神剑，只怕只有那把失传千年的古剑，莫非眼前此物。。药王一下子被自己的推理惊呆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救这把剑啊，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会为你做到的。”冰砚不知该如何去做，只是凭着本心想，若是能助他一臂之力，一定会全力为之。

“姑娘，这普天之下，只怕只有你能救这柄剑，你可知你手中这白玉匙的来头？“药王在一旁问道。

“这，我只知道这玉匙是我有记忆时就陪着我在。云城中人都知道，我是衔玉而生。但是它到底有什么来历，我不知道。还请前辈指教。“冰砚也不知老人家的用意。

“适才老夫推断，与此剑共鸣者，定然也是绝世神器，能够与灼尘剑辉应的，只怕这世间只有一把传闻之剑，便是那把不战之剑，和光剑，哪里轮得到这玉匙。如果老夫更进一步猜测的话，这白玉匙虽然珍贵，但不至于让神剑有感应，细细看来，似是钥匙，又似是一个玉质剑鞘，其中必然封印着一件上古神兵。所以说此事只有你能做成，只要你解开这玉匙的封印，那灼尘剑的相思盼战之心被激发，就会自我痊愈，不救而救。

“和光剑？世上真有这把剑吗？我在剑谷待了十几年，都不曾听人说过。剑谷都无人知晓。何谓不战之剑？竟然能与灼尘一争高下？”药王所说出乎梵羽意料，这世上竟然有一把这样的奇剑。梵羽的好奇心顿时被激发，连忙问道。

我薛家药王世家家学渊博，老夫所学，更是过目不忘，岂是一般人可比。不过这都是记自十余年前我所得的一部上古医术奇典，其中尽载上古医方，也会记载一些上古轶事，关于此剑的详细之处，我告知你也无妨。

“传说中，灼尘剑是天下攻剑之首，其锋利天下无敌，一出剑鞘便如同太阳一般耀眼。而和光剑则恰恰相反，是天下最善守之剑，据说天下之剑，无人能敌得过灼尘剑，更无神兵与和光剑争锋。其中的区别，我也不曾细闻。这把剑之所以连传闻都不曾流于世间，也是因为这是千年之前的神兵，据说早已被人毁掉，不再人世，便渐渐被世人遗忘了。只剩下灼尘剑独存于世，而剑谷存在也不过两百年，自然不知曾有此神物。若非有此际遇能得到那本上古医典，老夫也不会知道这些。

“原来如此，依药王前辈您所说，莫非这位冰姑娘手中的白玉匙便封印了这把神剑，若是如此，又怎样解开它的封印呢？“希望越来越近，梵羽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看着冰砚手中的白玉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

冰砚也是颇为好奇，听闻这位前辈讲了这许多，自己与生所衔之玉竟然封印了一把千年之剑，自己千年在寻找他的过程中，一直与自己随身相随，同生同死。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找到的他，面前的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命中要寻找的人，思绪被眼前白玉与灼尘的感应给搅糊涂了。难道这一切都是误会？不会的，一定就是他。冰砚告诉自己的心，相信眼前。

“不知冰姑娘，身为云城中人，可曾听说过一件神器名曰拘星轮。据说这神物是上古遗物，可以照人前世今生，更可以解除下界一切封印。是云城至宝，也是云城存在的意义所在，姑娘只需将手中白玉匙放在拘星轮上，便可解除封印，而这把灼尘剑能够感知到和光剑的存在，自然就会痊愈。你也算救了他。”药王望着冰砚的眼神，冷冷的，似乎知道她一定会接受梵羽的请求。

“拘星轮是云城圣物，也是禁物，云城中任何人都不得而见。我即使身为公主，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就算是为我的宝玉解封也不行。”冰砚还是知道其中的利弊，不敢轻诺。

“那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奔赴千里，寻找千年的到底又是谁，是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你去问拘星轮一眼不就知道答案了。你不是有些疑惑了么？那你就放弃寻找答案的机会么？”似乎看穿了一切一般，药王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一般，让冰砚有些害怕。就像刺入骨髓一般，看穿了自己开始的怀疑。

“那我尽力吧，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冰砚将玉匙重新挂在脖间，望向梵羽，眼神多了一些冷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梵羽也一脸愧意的看着冰砚，“此事若只于我有关，我绝不会求你。只是此剑关乎我剑谷十万之众的生死，在下先谢过姑娘了。以后姑娘所求，在下定当百死不辞。”

说罢梵羽便预单膝跪下，被冰砚拦住。“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你，我答应你。”难道这就是宿命，如果这样做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不会因此生命结束于此刻，为了他，为了改变他的命运，冰砚决心回云城去，去为他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