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乱红颜 第八章 芙蓉泣露香兰笑

“我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月妈妈既是救我之人，便请赐名。”清泠如玉的声音，不似小孩子在撒娇，而是简约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明净，一双黑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月娘。

“姑娘经历了生死大劫，必当有后福将至。”月娘的声音中有着怜惜之意，她低下头看着小女孩儿，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我希望姑娘能文采俊雅，清新风流，如兰高洁，似芷顽强。不如就叫兰芷，可好？”

时间如白云苍狗，转瞬即逝。

“小姐，露儿可以进来吗？”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再次传来轻快如黄鹂的声音。

“恩”，她从很久之前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伸了伸腰身，把书轻轻放在竹椅上，优雅的起身，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露儿推门而入，端着托盘走到红木桌子边，把两碟素菜和一小碗银耳莲子粥摆在桌上。她素喜素菜，所以每日的膳食倒是既不费钱也不费事，简约清淡。

“小姐，慢用。”她甜甜一笑，转身欲离开，却被女子淡雅的声音叫住了步子，“告知月妈妈，今日是八月十四，戌时一到，我便会去顶楼看台抚琴。”

露儿转回身，一张俏脸上满是动容，“小姐倒是不用月妈妈操心，每月一到十四就会准时去看台抚琴，不像那些个名角们，耍性子、闹别扭的。”说道这，露儿吐了吐舌头，一双眼睛闪着鄙夷的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小姐要是忘记去抚琴可就糟了，挽月楼非被掀了屋顶不可，小姐可不比别人，她们都是自己当自己是角儿，小姐才真是被所有人当做挽月楼的顶梁柱呢。”越说越来了神气，露儿的脸上挂满了骄傲，仿若台柱子是她一般。

她不置一词，脸上依旧是淡若春风的样子，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慢慢的咀嚼着一块儿白菜。

“今天肯定又是宾客满堂。”不去理会小姐的冷淡，露儿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每月只要是十四，挽月楼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要听琴的人把这围的水泄不通。京城所有的书香门第，所有的达官贵人，所有的公子少爷，都是要来听小姐的琴的。”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恭维之意明显。

“快去告知月妈妈吧。”她的一双水眸氤氲了一层雾气，玉手端起银耳莲子粥，小口的吃着，不再说话。

“好，这就去告诉月妈妈。”露儿看出小姐不喜欢这些虚套的恭维，不好再多说，只笑意盈盈的看着正在吃饭的女子，眸中满是钦佩与欣赏，还带着一丝骄傲。

“不过，京城里流传，说挽月楼的玉琴仙子不喜欢花好月圆的十五，偏爱十四。”声音渐渐变弱，如同自言自语，人也已经走远，只是夏日晚间清凉的风还是把她的话带进了女子的耳中。

世人都喜欢花好月圆，家人围在桂花树下品茗赏月，和和气气，美不胜收。

她忽然觉得心中好似缺少了什么，有一处被苦涩填满，这苦涩说不出，抹不去，散不开。

戌时将至，她用纤纤玉手从衣柜中取出露儿为自己制作的面纱，轻轻覆在脸上，只留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露在外面，和灯光遥相呼应，熠熠生辉。

挽月楼顶楼看台下边此时热闹非凡，衣着华丽的宾客满堂，连楼下看座上，各层走廊里都已经人满为患。

她缓缓走向顶楼，轻轻柔柔的走着，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像去完成某个特定的任务。

“兰儿，”一道娇柔的呼唤，月妈妈望着走来的兰芷唤到，兰芷看到月妈妈，加快了脚步，裙子上的流苏扫过地面，在灯火下留了一地的碎影。

“兰儿，今日有贵客光临挽月楼。”月妈妈娇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边说边拉过她的小手，“今天三皇子、七皇子都慕名而来，想要听听玉琴仙子的仙音。”她说的脸上印满红霞，仿若多大的喜讯从天而降一般。

兰芷对谁来听琴并不在意，自己的琴是为了所有人而奏，不论身份高低，不论贫富贵贱，不管是否懂琴，只要这琴音可以给他带来愉悦与平静，就足够了。

都说琴者只为知音而奏，那才是阳春白雪，兰芷却不这么看，美好是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自己的琴声只要能触动心中之弦，那么弹曲便是有意义的。

“月妈妈，兰芷尽力而为。”她淡淡说道，继续前行。月娘早已习惯她的清冷，而且了解她的琴艺，所以不再赘言。

所有照明的灯尽数熄灭，只留一些内燃蜡烛外有纸罩的彩灯。夜风吹来，灯火摇曳，忽明忽暗中，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走到琴架前。

外面梨园的花香被夜风送入，清淡的味道似有若无，而台上那抹浅紫身影就像是梨花仙子，她的清眸此时如玉石般光华四溢，眼波流转间仿佛有万种风情却又只一瞬便云清雨散。

纤纤玉手抚上琴弦，满座已经静默如无人之境，就等着仙音奏来。轻轻拨动琴弦，《云裳诉》便婉转而出，琴声如泣如诉，婉转时若黄鹂清啼，幽咽时似杜鹃啼血，轻快处似蝴蝶振翅，湍急处似江河入海。

忽而蝶恋花般柔弱多情，忽而久旱逢甘露般猛烈畅然，曼妙的琴音从她如葱的十指间流出，指尖如飞，琴音绕梁。她的眸中似有泪水般通透明亮，指尖流转，万种风情都化作了此时的琴音，清风拂上她轻飘飘的面纱，扬起她一身绫罗，墨发飘飞，扫过她湖水般的眸子，一切都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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