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典 第九章 战乱祸难

蒋笑和陈乐在清阳镇保护十二个伤者，庞叔三人秘密潜入济南府将军府内想将胡行放悄悄干掉，不想胡行放早已逃之夭夭，他们大感气愤。不日众人痊愈，在济南府盘桓数日，蒋笑陈乐终于听到“妖师”洛印要在上京跟他们会面，二人问明上京去路就告辞离去。

庞叔郭宜婷小梦等人送两人到达城门，小梦含着眼泪与两人殷殷话别。不管世事如何凶险，他们觉得能交上庞叔郭宜婷小梦这种朋友，确实值得也是难能可贵。

两人搭着商船沿水道而上，进入黄河在德州境内上岸又上官道连赶三天路，到了德州府城内已是离济南十日后的晚上了。

陈乐蒋笑一路风尘，他们还从未如此赶过路，已是累的不行，来到一家客栈住下，倒头便睡，直到另一天时近午时才起来到下面用餐。他们现在身上穿的都在济南府内量身定做的另一套衣服，面料上等，让人一看就知是有钱人的样。

小二殷勤招待，两人却都显的有些无精打采，食不知味的样子。现在正是午饭时分，这客栈内也是三教九流人满为患，满堂哄闹，谈笑声此起彼伏，最热门的自是奇诡的天兆和出现神异的五大名山，另外一些商贾民众说的大都是战乱祸事和累及生意不振的话题。对于普通人来说，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那什么神异之事离他们都是很遥远的。

当然兴趣也是有的，只不过这都是茶余饭后的调侃的话料而已。

这时有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道：“喂，老王啊，你听说了吗，江南第一名妓白怜小姐要在‘景天楼’献唱这回事没有！”

江南第一名妓白怜献唱景天楼？

这客栈一楼吃食的除蒋笑陈乐外都露出意外吃惊和迷恋神色。

许多目光忙搜寻话声来源，见是一个油头肥体的大胖子，一身衣服倒是不怎么名贵，只是一般商人穿的普通丝质袍服，他满眼的痴迷神色让人怀疑就算白怜要他去死可能也不会拒决。

那老王明显也是惯于进出风月场所的人，他猛看见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瞥向自己这桌来，干笑道：“不可能吧？你从哪里听来的？看你那样，真没出自！”

那胖子晃若未闻，得意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可能怕人听见，居然让老王附耳过来，才道：“这里的‘天风帮’中有我一个兄弟，昨晚他们帮主亲自率一众手护送来了白怜小姐，其中一个护送的人正是我那兄弟！”

那老王哦了一声，道：“那也不代表白怜小姐就会献唱啊？”

那胖子一脸鄙夷的道：“你难道不知道白怜小姐一向心肠善良吗？听说，小姐在来德州府的途中见到众多灾民都餐风露宿，饥饿至死了一大片的人，一定是小姐不忍，才献唱用赚来的钱来救济他们的了。”

这江南第一名妓确实是个特例独行的绝世美女，不但唱功舞技绝顶，一手琴艺和箫艺也是无人能及，更难得的是她心地善良，有颗悲天悯人之心，也因此不但受到许多有权势之人的迷恋，更是还得到无数平头百姓的爱戴。

那老王干笑道：“那你知不知道白怜小姐要在什么时候献唱？”

那胖子道：“当然！就在明晚！”

蒋笑和陈乐还是头一次闻的有这种女子，不禁心生好奇。

果然不一会儿后居然有人在大街上奔走相告天景楼贴出告示：明晚酉时，白怜小姐倾情献唱。

此举立时全城哗然哄动，看有许多人激动迷醉的神色，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名闻天下的名妓白怜一般。

蒋笑和陈乐的好奇心更重了，他们也想见见那究竟是个怎么样让人倾心的女子。他们一路急着赶路，又是从水道，今日到此也已是晚上，所以并没有见识过那饿殍遍地无数人无家可归的事情，两人勿勿吃饱，往外走去。

街道上行人甚密，虽然有许多人脸露忧色，但整个氛围也算热闹，店铺内人进人出，似乎生意也不差，只是行了几条街就能间中看到六七个骨瘦如柴面黄如蜡的乞丐凄凉讨乞之声，让人闻之心酸。

只是如今这年月谁人不是艰苦非常，除少数人外，哪个不是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去理这事，何况早已麻木，见乞丐上来，人人争相绕道。

两人何曾见过这情景，心中恻然，有些不忍悴睹了。

两人从一旁的食铺买来两大袋，装满包子馒头和部分烤肉烤鸡就那样沿路发将过去，费了近两个时辰后才到了城外。

城门外的大道上行人车马不绝，其中不乏来此避难的百姓，但却没有灾民饿民，就算有那也是极难让他们进城的。两人避开大道，从一旁的小路行去，果然不出十里就见到了许多凄凉的景况。

只见无数神情萎靡，身形瘦弱，面色黄白，皮肤干瘪的已经有点不像人的人，嘤嘤的哭声，悲戚的哀嚎声，柔弱的低吟声，大人小孩老人，甚至还有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儿，都已是半死之态，此处附近所有的草皮草根都没有人，地面大片大片的焦土，场面的惨烈让人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在地狱。

战祸的得利者是有权有势有钱之辈，然而首先惨遭无辜损害的却是普通百姓。蒋笑和陈乐分别提着两个半人高圆鼓鼓装满食物的布袋走进这里时，这些难民闻的香气，都纷纷无力的站起，呆瞪着两人，就差没扑过来了，眼神中的那种渴望有点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实说他们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两人对望一眼，蒋笑大声道：“我们兄弟现在给各位发放些食物，由于能力有限，弄来的食物不多，请你们都在原地别动，由我们兄弟分别为各位分配，谁要是乱来，可别怪我们就此走人了！”

这此难民闻得都能得到食物，心里都兴奋，哪还会乱来，都在原地眼露感激之色。

蒋笑一边，陈乐一边，依序过去，量情分配，这里难民达五百之众，大出两人意料之处，食物才分发了一小半，得到的还不足百人，两人心中无奈又是不忍，觉得战争正是世间最丑恶的事物了。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奇道：“咦，公子，居然有人比我们先到了呢。”蒋陈两人一怔回头，只见十多骑劲装武士和一个身形高大匀称有龙虎之姿的青年往这边过来。马背上都放着大口袋，听刚才那句话，两人都能猜出其中必是装有食物的了。

他们走近蒋笑和陈乐两人，那个青年向余人吩咐分发食物后，对两人抱拳道：“两位侠肝义胆，让在下十分佩服，不知二位高姓大名，可愿和赵某交个朋友？”

两人见这姓赵的一表人才而且能主动来救济这些难民，显然心性不坏，于是陈乐谦让道：“我们也只是尽一点心力罢了，除此之外，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那姓赵的仰天长笑道：“二位兄弟谦虚了，想如今的天下情况，谁人不是为求自保不及，能及以之人的好善之人又有几何，二位能凭已之力帮助能帮的人，已是难能可贵，凭这点足够让我赵匡胤与二位结交了！”

两人见此人如此豪迈正气，心中也有了结交之心，蒋笑欣然道：“我看赵大哥乃人中之龙，又不缺浩然之气将来定是成就非凡，今日我们三人偶遇，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不知赵大哥可会嫌弃。”

陈乐忙附和。赵匡胤见两人神光内敛，面貌英挺，身形俊拨，但偏有股朴实纯厚的气质，看今日之举，显然都是宅心仁厚，天生侠义之辈，他自是欣喜，逐下马迎向两人，豪气冲天道：“好好好！得兄弟如此，还有何言！”

三人一起双膝跪地，撮土为香，行了八拜，齐声道：“今日我们三人，赵匡胤、蒋笑、陈乐在此结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地为证，若有为此誓，人神共愤！”

再行了八拜，三人起立，蒋笑和陈乐对着赵匡胤分别大喜叫道：“大哥！”赵匡胤今年二十有八，陈乐和蒋笑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愿承认自己比对方小的原因。

赵匡胤也是神情甚喜，道：“你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大一些，我总不可能都称你们为二弟吧！”蒋笑和陈乐异口同声道：“大哥，别理他，你就叫我二弟吧！”

赵匡胤被弄的一怔一怔的，三人在对视一眼都发出欢喜的长笑，说不尽的快意。这时那批武士都已回来，奇怪的看着三人，不明白三人怎么会忽然间这么熟络了。

赵匡胤对着他们道：“如今我已与二位兄弟结拜，你们日后见到他们如见我般，不可失了礼数，明白吗！”

他们自是同声称是，一一拜见二人，两人还没受过这种大礼，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行人回到城内驿馆，点齐酒菜，促膝相谈。两人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位大哥还是大周的高官，身居周帝柴荣的近卫总领之职。而赵匡胤得知两人那复杂的身份也是目瞪口呆，他早已听过两人的事迹，他现在也对两人十分有兴趣，他奇道：“笑弟，乐弟，‘王卦’毕老前辈真的没给你们说出有关天兆和神异的事由始末吗？”

蒋笑道：“那老头儿遇到我们的时候受伤十分严重，若不尽快找地方疗伤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他只吩咐了我几句重要的话和一些事情，就忙打发我们走了。只是这些话我们答应只告诉妖师和另一个叫宋挽情的人，所以……”

赵匡胤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并不会强迫你们的。以前我从没信过鬼神那一套，但发生天兆和神异之事后，我也不得不去正视了，难道真有神仙、天命这回事？”

陈乐道：“我们也不明白啊，不过，那毕老头提过的一件事却可以告诉大哥的。”

赵匡胤哦了一声，看着陈乐，陈乐道：“就是他曾告诉我们，说五大名山中各有一门，称为‘五行之门’他们会在一定的时候才会打开出现，今年正月初一辰时有水之门会在南岳衡山中打开，之后的各门会每一年同一时间打开。”

赵匡胤闻得如此异事，大感兴趣，不过他也知道也只止于此，在多了别说二人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因要守信而不能说，他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他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不是说在清阳镇遇上了郡主和庞都护统领吗，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逐一一详述，赵匡胤得闻胡行放原来是契丹内奸，立马色变道：“不好！”

陈乐忙道：“大哥，什么不好了？”赵匡胤道：“二位兄弟且等一下，我去去就来。”两人看着赵匡胤勿勿出去，心中一片茫然。

不多久赵匡胤才舒了口气般回来，安然坐下。蒋笑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赵匡胤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刚才我听你们说起胡行放的事已是近半月前的事了，可是我出京来到这里总时日才十天，之前都没收到消息，可见事情已被隐瞒了下来，对此我想京中必有胡行放的同伙或者辽国或者其它势力的内奸。刚才我要派人传书京城时才从德州总兵那里知道胡行放已经行踪败露，与他的几个同伙已然被捉了。这才放心过来。”

两人心道原来如此。不多久三人又谈起了城外的难民之事，赵匡胤叹道：“天下动乱，时局未靖，这些都是在所难免，除非天下一统，否则很难改观！”

蒋笑道：“小弟看大哥满腹大志，怀有远大抱负，而且大哥又心怀仁义，若是大哥能取得天下必是位明主，那天下就太平了。”

陈乐道：“不错，笑少这话我完全同意，也只有如大哥这般人统一天下才是百姓之福！”

赵匡胤哑然失笑道：“二位贤弟未免太瞧的起为兄了，如今群雄蕃镇割据，内乱不休，又有外寇从旁窥视，野心人人都有，只是这种格局别说考虑天下一统，能保持当前所得地盘势力已是难得。而为兄现在根本连势力都没有，只是一个小官职罢了，虽然周帝器重于我，但可惜一直没有得闻军务，就算想争战杀场都不可得，你们所说的去一统天下，那完全是在痴人说梦罢了。”

两人自然知道他是言之成理。陈乐感叹道：“还是我们那里好，自给自足，安闲舒适，平平静静，根本不需要去操那份无奈的心。”

蒋笑指着他笑道：“乐少真没出息！”陈乐切切连声道：“笑少那么有出息，那先解决城外的那批难民吧！”

蒋笑差点没被他的话捏死，干笑道：“乐少别动怒嘛，为兄的也不是那意思啊。”

陈乐奇道：“你是谁的为兄啊，这里好像就你最小吧。”赵匡胤见两人又在逗嘴，不禁失笑道：“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将来必非池中之物，说不得到时候为兄还要去沾沾你们的光呢？”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句戏言，在不久之的日后还真的应验了。两人都感不好意思，蒋笑忙岔开话题道：“似城外那种惨况是不是天下各处皆是？”

赵匡胤道：“自从唐王朝政权完结，蕃镇动乱自立以来近五十年，天下百姓就没得到过半分的喘息机会，到了如今早已是不堪重负。男丁大量都死于战场，留下的老弱妇孺不事生产，民生枯涸，荒地千里，流民失所，灾难重重。”

陈乐哼道：“难道那些得势的霸主都不顾治下百姓死活吗，他们难道不知道百姓乃是根本？”

赵匡胤道：“得势者虽不全是爱民如子的心肠，但大都俱有枭雄智计，他们当然知道那道理，可惜知道归知道，谁也不能真做到。”

蒋笑奇道：“此话怎么讲？”

赵匡胤道：“你们两个不懂行军打仗和为政之道，所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顿了顿道：“我打个比方，这就好像三个人争强斗胜，而这三个人手上的实力相差不多，忽然旁边出现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被一只猛虎追赶，虽然三人都十分同情和分出一件武器帮助他，但如果分出自己的武器那势必自己实力大减，就会被另两人打败，你说，他们该如何？”蒋笑道：“我会与其它两人商量暂时停战，一起去帮那个人。”

陈乐道：“至少也要让他们同意分别取一件武器给那人，让它度过危机！”

赵匡胤又道：“但如果都分出一件武器后，那猛虎又可能危及他们自身生命，又该如何？就算等到三人妥协，一起去救人时，说不定寻人已成了猛虎之餐了。”

两人无话可说，他们自然已经了解了其中的关键。两人都缄口不言，黯然不语。赵匡胤也是摇头叹息。

古来能成大事者，无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统天下，这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事了，所以更不可能缺少这三个条件。谁才能得天助，得地势，得人辅而成天下之主，结束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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