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魂之三生缘 第五十三章 盘中折腰

因王昭仪如今怀有身孕，不方便侍寝。而她一向心性甚高，除了卫子夫外，从不将宫中其它妃嫔放在眼里。所以也乐得提起陈阿娇，以显得自己确有容人之量。

王昭仪一面娇媚笑着，一面淡淡扫了一眼刘彻，见刘彻亦是一副向往的神情，料他必定是想起了陈阿娇那太液池畔的一舞。只听得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字字柔媚入骨：“臣妾适才忘形，却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听闻陈姐姐出身候府，家学渊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那才真正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呢。况且她和那李侍郎合作的飞舞更是绝冠天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够见识见识呢？”

刘彻确实有很久没有见到阿娇了，他不由的想起了两年前的今夜，阿娇也是在这殿中献曲，还为他送上了梦寐以求的虎符。当然还想起了他们的那一夜疯狂。可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了。而以他的骄傲，他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再踏入长门宫的。趁这个机会见见阿娇也好，也许自己的生日也能让她想起往日的旧情。于是，刘彻看着王昭仪呵呵一笑：“爱妃所言甚是，杨得意，速去长门宫传陈娘娘到金华殿，献艺飞天舞。”

刘彻的话音刚落，王娡就往刘彻这边望了几眼。冷笑一声，“皇上，如此不妥吧？”

而卫子夫却是一颤。不知此刻她的心中是骄傲还是嫉妒，或者是对命运无常的敬畏？

馆陶公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自上次椒房殿一别，已有两年没见到娇娇了，不知自己心爱的女儿如今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她能否和两年前一样，再度受宠呢？

在场的宾客似乎静了一下，刘彻笑道：“母后，今天金华殿君臣尽欢，飞天舞据说是由当年高祖宠妃戚夫人所创的折腰舞演化而来的。母后也可看看那飞天舞的奇妙之处呢？”

“是吗，即然都说陈阿娇轻盈如燕，能在风中起舞，今天哀家倒也想见识一下她的飞天舞比之当栗姬的折腰舞如何。”王娡知道刘彻心意已决，于是微微一笑道。

长门宫内，阿娇惊喜地发现，自己寝殿的中间，多出了一块如一张圆桌大小的玉盘，鸡血一般的颜色，血玉本来就很珍贵，这么大的一块整玉，价值何止连城！再一看自己手碗上的玉镯不见了，她不由的想起了司命星君的话，“飞天舞成，百花升天。”今天正好是两年期限的最后一天。这个玉盘莫非就是助自己升天的法器。司命星君还说过，此玉盘乃是阴阳金钢圈所化，一头为阴，一头为阳，方能产生法力。然道是指需一男子手托玉盘，自己在盘中起舞吗？

此时，杨得意来到长门宫中，宣刘彻旨意，命陈阿娇，李延年金华殿献舞。‘然道真是天意如此，我要在刘彻眼前消失？’

“容阿娇去换上衣服。”陈阿娇轻声对杨得意说道。

她换了淡黄色的衣裙，裙子是留仙裙的款式，稍有不同的是，袖子特别宽特别长，束了腰，腰细得不盈一握，足上是一双明黄色薄底丝履，这是她照着后世芭蕾舞鞋命人缝制的，穿着跳舞特别舒服。

来到金华殿，陈阿娇看了一眼坐在殿内的母亲和哥哥。自从两年前自己被废，父亲含恨而终后，母亲就老了许多。可惜今日自己竞不能与亲人道别了。她轻叹了一口气，首先向王娡行过大礼。接着本欲要拜刘彻，但看到卫子夫坐在刘彻身边时，便止住了步，蹙了眉看着卫子夫。一时之间情形很是尴尬。

卫子夫见状忙微微侧身，对陈阿娇的行礼退避。

陈阿娇暗自嘘了口气，她走进前向刘彻伏身拜了拜，“陛下。”

见刘彻点点头，阿娇便命雪鸢举出一个晶莹的玉盘，比一般的玉盘稍微大一些。众人不由得向她望去，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阿娇笑道：“飞天舞原从折腰舞演化而来，不同之处在于此舞须在盘中。不知哪位将军愿意为阿娇举盘呢？”

众人均未反应过来，一时无人答话。陈须正欲站出来。

只见卫青从坐位上走了下来跪下道：“微臣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如此有劳将军了！”陈阿娇谢道。

卫青从雪鸢手中接过玉盘：“娘娘请。”

宾客们因为陈阿娇是昔日的皇后，不敢公然叫妙，不过，他们的眼神表示，他们已经急不可待地要看看这位传说中身轻如燕的废后的舞姿了。

其实，陈阿娇自己心中也没有底，那天在太液池，自己能在空中继续起舞，是因为陷入了一个幻象，一个能舞回九重天的幻象。今天在卫青举起的玉盘中跳舞，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飞天成功。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雪鸢轻轻握了一下陈阿娇的手，在她耳边道：“娘娘，您一定能跳好。”

“《暗香》”陈阿娇对李延年说。

“娘娘，奴才明白。”李延年向琴边走去。

因飞天舞的设想是引自折腰舞。而折腰舞是汉代最常见的一种舞蹈，也是舞姬们跳得最多的一种舞蹈，也称长袖舞。东汉张衡在《武赋》里描述这种舞：“罗衣从风，长袖交横。绰约闲靡，机迅体轻。”意思是：轻柔的罗衣随风飘扬，长长的袖子翻飞交错；长袖随着节奏舞不停，体态轻盈婀娜，妩媚多姿。“裙似飞燕，袖如回雪”。折腰舞跟别的舞蹈不一样，它是凭借长袖交横飞舞的千姿百态来表达各种复杂的思想感情。舞者在不断扭摆腰肢的同时，双手甩动长袖，使袖子在空中翻腾飞舞，流动起伏，产生动律。由竽、瑟、排箫伴奏，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李延年用琴声来伴奏，而陈阿娇将在在盘中一舞飞天。

大殿中忽然静了下来，目光如探照灯一般投在陈阿娇的身上，平时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向这位曾经的皇后乱看，今天，他们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尽情而放肆地在大汉皇后的脸和身姿上流连忘返。

一声琴声幽幽响起，空灵异常，暗香自来，何等清空的境界。

陈阿娇的长袖一挥，徐徐坠下，静止。

琴声也慢慢变细变低，几乎消失，大殿更加安静了，仿佛随着那长袖的下坠，心也跟着一点一点下沉。

忽然，琴声一扬“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陈阿娇身子凝立不动，翩然甩袖，长长的袖子如波浪般起伏不已。

琴声缓缓，如流水般滑过。

陈阿娇的细腰左右轻轻扭动，手臂随着腰的扭动舒缓地挥着，袖子飘飘，甩出各种复杂交错的姿态来，如柳枝低低垂拂，如回雪漫漫轻卷，曲曲折折，层层叠叠，说不尽的美妙，道不完的情思，全在袖间隐约透露。

在长袖的缝隙中，她看到了刘彻的脸，微微发白，却非常柔和，好像沉溺在什么回忆之中一样。他是不是想起了往日的旧情，这念头一闪，陈阿娇便甩了甩头“阿娇，你在想什么呢？你们之间已经没有情了，你千万不能心软呀！”

王娡的脸还是淡淡的神色，似乎无动于衷，馆陶公主和陈须看得是目不转睛。而卫子夫则是带着她那一贯的温柔笑意，看不出她的心情。

琴声趋疾，陈阿娇的袖子被甩得漫天飞舞，似乎大殿中到处都是她的淡黄色袖影。她绕着手持玉盘的卫青转着圈子，袖影把他遮住了，现在大殿上的人应该看不见他的身影了。阿娇双足轻轻一点，飘然跃上他手中的玉盘，腰身一折，似乎要掉下来。

“啊……”大家惊叫一声。

袖子随着她的腰身向地面落下，一挨地，便静止下来，就像两道黄色的帘幕，无风自垂，而阿娇，腰身软得似乎已经折为两段，靠着足尖的力量，翩然立于玉盘之上。

大殿又静了下来，过了几秒钟，忽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人们都忘了她的身份。“匪夷所思！”一个个声音道，淹没在一片喧哗声中。

只有李延年的琴声依然空灵如仙，“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阿娇开始在玉盘上起舞，忽左忽右地回旋，一边甩出更让人目不暇接的翩然袖影。

大殿复又安静下来。陈阿娇知道，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心都悬在她的足尖上，只要她的足尖一个不小心踏偏了，就会立即失去重心，从玉盘上跌下来。

王娡的脸又变成了晕红，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阿娇，阿娇的目光滑过她的脸，栖在刘彻的脸上，他的脸很白，好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阿娇的心一跳，足下一偏，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一片落霞，悠悠飘坠。

喧哗声响起。

糟了，陈阿娇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声糟了。如果自己摔下去，今天的寿筵可是被毁了！

卫青用手一扶。

阿娇觉得一股力量注入自己的身体，她的腰身一折，如一片弹簧，轻轻一弹，又婷婷立于玉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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