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将载着刘抚和亲的马车送出皇宫回来后,就去了椒房殿,等她再见到薄皇后的时候,薄皇后已经病的形销骨立,从她身边望过去,错觉那竟不是当年千娇百媚的俏人儿,而是轻飘飘一根羽毛,轻轻一吹,就能飞到天上去。
“不用叫太医了。”薄皇后支撑着起身,笑道,“本宫的身子自己知道,现在阿妩也走了,这椒房殿越发安静了,本宫有时候看着屋顶就想,这样的生活,何时要到头?人们看我这皇后的身份是光鲜无比,可实际上……咳,咳,阿娇,我倦了,”她道,“本宫想要一个结果。”
阿娇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是她的泪落下来了,“您的身子,不能再拖了。”
薄皇后无声的笑,“拖到不能拖的时候,本宫就会看到我要的结果了。”
阿娇没有办法,只得为她燃香,弹琴,《秋水》的曲音忽缓忽急,悠悠间令人有洒脱尘埃之感。薄皇后闭眸满意道,“阿娇的琴技历练的不错了。”
景帝前六年秋九月,薄皇后病危,阿娇哭着叫太医,叫侍女去喊皇帝舅舅前来。伺候了薄皇后十多年的侍女面有难色道,“陛下若是不愿前来呢?”
阿娇啪的一声掌了她一个巴掌,指着薄皇后道,“你看清楚了,这是我大汉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若真出了事,那叫国丧,你觉得陛下会不会来?”
薄皇后消瘦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景皇帝踏进久违的椒房殿的时候,首先闻到的就是淡淡萦绕在鼻间的幽香,他看了瑞兽饕餮口中吞吐的袅袅青烟一眼,然后再看向榻上虚弱的只剩下一抹影子的薄皇后,眸中露出复杂的感情,低低喊了一声阿晓。
于是薄皇后干涸的眼中立即泛起了泪意,“阿启哥哥,”她喃喃道,伸出了纤瘦的手,那手上,青筋毕现。
景帝眸中微澜的情绪却慢慢沉静下去,他转身问太医,“皇后如何?”
太医恭敬禀道,“皇后身体本就虚弱,又长期心思郁结,这次遭了寒症,脉象已是极险了。”
“阿启哥哥,”薄皇后又唤道,轻轻咳了一声,侍女用白帕去拭,竟艳艳的见了一抹血痕,“妾忝侍君多年,”她幽幽道,目光深深的望着景帝,泫然欲泣,“一直不能为陛下添儿育女,不能讨陛下欢心,是妾之罪,本不堪母仪天下,愿请废之。”
阿娇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景帝,却见景帝面沉如水,颔首道,“难得皇后明理,既如此,朕如卿所愿。”回身吩咐道,“好好照顾娘娘。”拂袖欲去。
“皇帝舅舅,”阿娇忍不住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薄皇后,她马上就要,马上就要……了呀。”
景帝诧异回头,看着她,“阿娇,你怎么在这儿?”
阿娇声泪俱下,拉着他的袖子,固执道,“她马上就要……,皇帝舅舅,你就在最后的时候,对她稍稍好一点,稍稍好一点不可以么?”
景帝不去看她热切的眉眼,微愠道,“这是你该管的事情么?”
“可是,”阿娇死命不肯放他走,“她不是你的表妹么,就算不顾夫妻情分,看在表兄妹一场上,你也可以安慰安慰她呀。”
景帝幽幽一叹,命人道,“拉开翁主。”
阿娇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景帝身边侍从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拉开,看着景帝头也不回的离开,慢慢的坐在地上,心中茫然,耳边听得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椒房殿的宫人内侍如潮水一般的惊慌,涌上去劝着他们的主子,状若疯癫的薄皇后。皇后即将见废,椒房殿大厦将倾,他们本是随着波涛漂浮的浮木,不知道要被命运的潮水冲到哪个方向去。
薄皇后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赤足下了床,冷笑道,“不要叫我皇后娘娘,从现在起,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皇后娘娘了。”
“舅妈,”一个声音可怜兮兮的唤道。
薄皇后怔了一怔,转而看向阿娇,神情慢慢转为慈爱,落泪道,“你也不要叫我舅妈,我也不是你的舅妈了。”
“我用尽了心力,想换他的一个心软。只要他的心能稍稍软一软,就算我为此付出性命也再所不惜。可是没想到,”她凄然道,“我们之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了。”
“以前当朝臣以无子为由劝他废后的时候,他对我说朕是不会废后的,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将来更加不会!可是现在呢?现在呢?现在他说朕如卿所愿。既然如此,我还留着这东西作什么?”
她哐当一声推倒了瑞兽饕餮香炉,古朴的青铜砸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有质感,熏香尘灰撒了一地,整个椒房殿馥郁起一阵浓烈的沉水清香。
薄皇后的目光却又移到殿角小案上放置的古琴之上。她少年之时,薄家还是显赫之时,听说她爱弹琴,文皇帝特意找了这把天下名琴送给她。那个时候陛下还小,比她略高一头的个子,会笑着唤她,“阿晓妹妹。”
“而情既然已经断了,又何必留着琴呢?”她笑道,走过去抱起琴来,往案上砸去。那是伴随着她二十多年的琴,她曾经珍爱它有若性命,而如今心伤的狠了,却再也不愿意留着和刘家打着印记的东西。
阿娇吓坏了,扑上去抱着她的腰,哭道,“舅妈,不要。”
薄皇后久病积弱,到底手上没有力气,仔细看,琴身并没有砸坏,只是随着案沿,裂了一条缝。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灰心道,“算了,阿娇,世上好琴难得,我今后是再也不弹了,难得你喜爱弹琴,就把它送给你吧。”
“只是,再也不要让我看见。”
阿娇抽抽噎噎的接过,问道,“我还不知道这琴叫什么名字。”
薄皇后微笑道,“它过往的名字,已经尘封了。从今以后,我只管它叫裂琴。”
裂——情。
“好了,”她倦道,“我累了,想安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阿娇抱了裂琴,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她看着薄皇后的背影,心里想,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这个曾经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教她弹琴的人了。
而薄皇后咯咯的笑,“阿娇,我教你最后一课,”她的双眸深深的盯着阿娇,仿若叮咛,又仿若谶语的道,“你若有一天入主椒房殿,不要像我这样软弱。未央宫是什么地方,专门把世上美好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吞吃干净的地方。我一生软弱,一生去忍让,从来不去争宠。可是我换来了什么?在这里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阿娇你一定要争。一定不要心软。我的软弱和退让只是让我更早的迎来死亡。”她的语气渐渐迷离,仿若梦呓,“这是我用一生才换来的教训。”
薄皇后临死之前倒是真的全明白了,用一生的教训来告谏陈阿娇。可是她却不知道,景帝是个宽厚,谦逊的君主。可在他之后继位的不是和景帝一个性子的刘荣,而是汉武帝刘彻。那刘彻却是个霸气,狠绝的人。所以做了刘彻的女人,无论你是强也好,弱也罢,娇也好,忍也罢,都逃脱不了一个字“死”,除非能够幸运的“红颜薄命”否则最终等待这些女子命运的就是“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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