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手人 第七章 密密麻麻的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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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东真的说过，他正因为知道青手人的目标不是他，所以才极其兴奋地拦住了草寇和阿诚。

他觉得这件大喜事一定要告诉别人，才能解开他被恐惧纠结的内心，他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可是就像范进中举一样没有一个良性的缓冲过程，导致他头疼发作。

唐东听了草寇和阿诚说了青手人的事，确实害怕，但索命符从天而降，他不可能淡定下来，经过一夜的惶恐煎熬，他决定找到送自己画的男孩问个清楚。男孩告诉他那幅画只是借他的手充当警告的媒介，所以他解脱了，要将这件事告知草寇和阿诚。

夜，苍凉。风，惆怅。人，迷茫。

黑黝黝的马路被撒上鹅黄色死沉沉的光，看起来像地狱，其实谁都没见过地狱，但是都知道地狱是不好看的也应该像这样的吧。

三条斑驳的影，冷冷在幽长的马路上移动着。一步。两步。三步。

“嚓！”

“嚓！”

“嚓！”

脚步声，冷调而冗长，每一声都像心房跳动的节律。

田瑶突然望望前面的马路说：“我们就这么走下去吗？”

她话说完，谁都不走了，一个也不动。

阿诚有时候真没主见，或许他没找到自己的平台吧。这时候草寇最沉静，他倒想看看草寇能有什么主意。

田瑶也觉得阿诚就是个傻气的男生，没草寇聪明也没唐东帅气，呆头呆脑的还胆小怕事。

田瑶不指望他有一点意见，望向了草寇。

草寇却摇摇头说：“都这么晚了，我们不回家能干什么？”

阿诚突然激动起来：“谁他妈知道明天我们还是不是活着！”

草寇和田瑶被阿诚的举动怔住了。

死死望着阿诚一张激动过的脸，好半天草寇才说：“那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找老强呗！老强一定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

“找他有什么用？”

“我们知道的是传说，他知道的才是秘密！传说不是秘密，秘密才会致命！”阿诚说。

草寇听懂了。田瑶也听懂了。

青手人的秘密不是秘密，只是传说。真正的秘密，才是导致老强疯癫得原因。

“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老强呢？”田瑶也犯疑，“上一次我们去精神病院不是也扑了个空吗？还能找到他？！”

“如果草寇疯了，即使找到他，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阿诚摇摇头，望望茫然的草寇和田瑶，继续说，“不过，他妈肯定从他嘴里听说过一些事！”

“你是说我们去他家？”

“会不会晚了点？”

“我想没什么比命更重要。”阿诚的语气很沉稳，此时他沉静的表情真像个成熟的男子汉，“现在青手人还没出手我们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如果他要动我们，我们恐怕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

田瑶和草寇再也没了意见，心里虽然没谱，但也不知道除了阿诚说的还能怎么办。

三个人沿着马路走了一段，阿诚突然停了下来，田瑶和草寇都被他突然的举动惊了一下。

草寇望着阿诚，有点不解，也不知道一脸阴沉的阿诚想干什么，就问：“怎么了？”

阿诚却没搭草寇的话，瞅着田瑶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快回去吧！别像昨晚一样大半夜还要我们送你回家！”

田瑶听得出阿诚的口气，但她没懂阿诚的意思，一撅嘴就板着脸说：“谁要你们送了！我说过一个字吗？”

阿诚憋得慌，咬咬腮帮气又憋回了肚子里：“我说你跟着我们有什么好，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是有你们两个在吗？”

“我们——”阿诚有点激动，但后面的话却很模糊。

草寇一句话也不说，偷偷瞟一眼无奈的草寇，然后偷笑起来。

阿诚无奈至极，朝前大步跨去，嘴里唠叨着：“好好好！随你便！”

田瑶觉得阿诚莫名其妙，想从草寇脸上得到一点信息，却看到草寇脸上满是笑容，自己倒越发疑惑起来。

6

经过几家灯光依稀的旅社，然后岔进巷子里，就连惨淡的灯光也没有了。

三个人就借着从巷道两边零散的窗户口里散出的冷光，小心翼翼地往罗强家方向走。

巷子真是又黑又臭，当然还阴冷。风呼啦一吹，头顶的窗户便哐当哐当响，阳台上的衣架被风一拖，顺着铁丝滑了老远，冰冷的声音顷刻间就攻陷了整个巷子。

田瑶怕怕地抬起头来，警戒地朝四周望，暗黄的灯光和黑夜混淆的颜色布满整个巷子，将屋舍显得苍凉无比。

田瑶从没到过老强家，所以至今仍然不知道罗强家在哪里，但她感觉已经在巷子里走了很久。跨过一滩在浅月下透散着冷光的污水，田瑶问走在最前面的草寇说：“还有多远？”

草寇没回头也没回答，长长的影子蛇一样压在巷子里，一直蔓延向前。

阿诚瞅瞅前面的建筑，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并不敢断下结论。即使上次自己和草寇来过，可当时也被吓得够呛，一路上的建筑也没怎么在意，现在看起来也只是隐隐有一些记忆。

阿诚还是说了个大概：“可能就要到了！”

走在前面十来米的草寇也不说话，只顾着往前走，田瑶听着他冷调的脚步声不安地朝身后瞟，她总觉得草寇的脚步声是从身后传来的。

深深的巷子和地下城一样，又黑又冷又臭，田瑶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一路走来早已经憋得慌，真不知道罗强一家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

巷子似乎越来越深了，因为灯光越来越暗了，前面已经没有了光亮，头顶上的窗户死沉沉地关闭着，一丝光斑也不透出来。只是，幽暗的苍穹里穿过云纱的月亮偶发的光芒还隐隐地洒在巷子里。

三个人就借着这些光朝前走，但月光并不明亮，以至于坑洼里的积水被踩得飞溅，前面的草寇一踩水就一阵咒骂，骂完了又说：“你们两个小心点！这水八成是小便！”

“真恶心！这是人在的地方吗？”田瑶嘟囔着嘴，避开有光反射的水坑，扯着阿诚的衣角跟着走。

阿诚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阿诚又摇摇头有些自卑地说，“我家还不如老强家呢！”

田瑶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可话还没说就听到了草寇的声音：“你们说这些干嘛！有点志气好不好，做自己的富一代吧！”

两个人一声也不吭，只听到阴暗里的草寇一个人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念叨些什么，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跟着走。

不知怎的，阿诚没头没脑的就撞上了前面的草寇，阿诚惊了一下，以为自己要挨骂了，可刚想说句抱歉的话作弥补时发现草寇木头一样呆立着，别说说句话就连动一下也没有。

阿诚有些奇怪，问：“怎么不走了？”

草寇也不说话，动也不动。田瑶在阿诚身后只听到前面的阿诚在叽叽咕咕，不知道他们两在干嘛，索性绕上前去——她豁然发现草寇两眼直勾勾地定在前方……

田瑶也觉得前面出了什么问题，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液，然后转过头去。突然间，尖利的尖叫声就填充了整个巷子。

巷子里的灯自那一声尖叫之后，又都陆续亮了起来，随即头顶的窗户被打开，探出一个个睡眼惺忪的脑袋，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哐当！”

一声开门声突然划破了巷子的幽静。

三双眼瞬间就锁住了那一扇黑漆漆的木门，门敞开时并没有人出来，过了两秒门沿上才出现了一双手。

没错，这里正是老强家。开门的人是他爸，一双拖鞋，一条灰色马裤，一条红背心，一张不算瘦削的络腮胡子脸在看到草寇时有些吃惊：“怎么是你们？大晚上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田瑶似乎看到男人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里是老强家，不等草寇回答，她突然神色紧张说：“刚才，刚才我们看到你们家门口躺着密密麻麻的死蛇！全是青绿色的！”

老强爸愣了一下，朝四周瞟了一眼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哪里有什么蛇啊？”

阿诚一步跨上前，表情冰冷说：“她说的没错！我们都看见了！刚才你们家门口爬满了死蛇！”

男人眼神微微闪烁一下，去看草寇，草寇却一句话也不说，答案已经很明白：这是真的！

“可是死蛇呢？现在怎么不见了？”老强爸没觉得草寇他们的话荒谬可笑，他依旧很冷静，也许他也觉得这是真的，只不过——

“田瑶尖叫了一声，头顶的灯就亮了，之后一条蛇也没了！”

幽深的巷子里，草寇的声音轻飘飘游在冷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