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惜秋风 第十七章 霜儿（1）

“爹爹，爹爹”落霞山的山脚，一处最少人烟的侧边，一处精致的茅屋边，走来的是一个带白衣的中年人，中年人展着笑颜，匆匆向赶来迎接自己的女子走去，展开双臂，环抱住霜儿小巧的身子，在空中盘旋了一圈。

“爹爹今日很高兴呢。”

“是啊，”中年人抱了霜儿往茅屋走去。“霜儿告诉爹爹，霜儿想要娘亲吗？”

霜儿一脸天真的仰头看着中年人，霜儿在书中看过的，娘亲就是跟自己最最亲的人，霜儿觉得，娘亲这个词，就是除了爹爹之外跟自己最亲的了

“要的，霜儿要娘亲。”霜儿点点头，用自己浅薄的常识去感觉爹爹的高兴。

第二天，中年人带着霜儿，收拾了行囊，带着幸福和期盼，双双进了那个西瑶最繁华的所在。

中年人为霜儿找的娘亲，是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姑娘，她有着好看的眉和慈祥的眼神，会温和的抚摸着霜儿的头顶，用她特有的声音道“霜霜，霜霜要吃饭了，霜霜该看医书了。”

霜儿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包围着，爹爹的慈爱和娘亲的宠溺，即便家中整日粗茶淡饭，依旧甜美。

霜儿觉得，自己可能会一辈子这样幸福下去。

那还是霜儿十一岁生日的那天，爹爹早早赶回家，娘亲还送了霜儿一个好看的双鱼双面绣荷包。

霜儿拿到荷包的时候，嘴巴咧的很大，可能用那一刻钟，笑尽了平生所有的笑容。

然后事情便不是霜儿能想到的了。

霜儿只记得爹爹把自己关在厨房的小橱柜底下，夹层中，吩咐自己值到听不到声音再出来。

橱柜很小，霜儿大气不敢出一声，视觉范围内，全部是黑暗，听着外面娘亲和爹爹微弱的声音和一旁刺耳的辱骂声，霜儿窝在橱柜中瑟瑟发抖。

那一天，霜儿学会了一个新词“贱人”，他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骂自己娘亲是贱人，骂自己爹爹是条狗，霜儿怒火中烧却不得不听爹爹的话窝在橱柜中。

外面争吵声渐渐微弱，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霜儿再也听不到声响的时候，探出头向外看去，橱柜门正对着厨房的大门，而大门外，那桌原本为霜儿庆生准备的饭菜早已杂乱不堪。

桌下满是鲜血，那个精致的双鱼双面绣荷包正躺在一片鲜红中，灼人眼目。

霜儿拿着这件仅存的荷包，望着简陋的房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等来爹爹和娘亲的归来，只等来一个爹爹的好友，薛太医，薛太医摸摸霜儿的头顶，叹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后收她为义女，一同带进宫中做了抓药人。

御医院比一般的后宫还算干净点，薛御医也是在着已经算是干净的地方，死于非命的，而霜儿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下了不知名的药，身体只能保持现有的状态，年轻，娇小。

然而看似青春永驻的事，却并不像想象中的美好，人的骨骼是不可能停止生长的，霜儿被下药的时候是有十七岁，身子骨虽说已经差不多完全，但总还未长大成人，骨骼仍旧在生长，只是皮肤却包不满骨骼，霜儿看似宽大的御医院院服，底下掩盖的便是霜儿那崎岖不规整的双腿双臂。膝盖处的弯曲，令霜儿看起来有些低矮，手肘处的弯曲，每夜入睡不能平躺，胳膊总是酸痛的。脊柱的弯曲，霜儿不能久坐，不可久跪。

霜儿只有用熟识的医理，一点一点去养护身体，然而即便再宫中十一年，看尽医书，也找不到医治的办法，据说只有凤熙的巫者，才能医治好。

也是在宫中，在薛太医的身边，霜儿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先帝的婉妃娘娘，一个荣宠一时的美丽女子，还为先帝育有两子一女，早在入宫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入宫后，受尽宠爱，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后来先帝又迷上另一位美人，婉妃冷漠难耐，恰巧青梅竹马的男子入宫做了御医院的院士……

后来便有了霜儿，而被霜儿称作娘亲的女子，是婉妃身边一名贴身宫女，仰慕霜儿的爹爹，又看不惯婉妃的行为，只是后来也落得个那样下场。

只是在对渺渺讲述的时候，把婉妃等人，换成了大户人家的小妾而已。

渺渺听及此处，撩开霜儿宽大的院服，那种无法言语的丑陋，和畸形关节处，看得渺渺有些心软。

“霜儿说这些，并不是在贵妃娘娘面前装可怜。”霜儿拉拉衣服，微微有些尴尬地笑笑“霜儿只想告诉娘娘，您是多么幸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霜儿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即便没人疼没人爱，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天堂。只要能安安全全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幸福。”

说完，还伸手轻轻触了渺渺一侧的乱发。

“陛下是个明君，霜儿不懂朝事，单看后宫，比起先帝时，不知干净了多少，让霜儿也能有个安静的去处，娘娘您是个和善单纯的人，心中自然有您的标准，霜儿只想告诉娘娘，在霜儿眼中，您是很幸福的。娘娘，陛下对您如何，娘娘心中自是清楚，即便是万圣之尊，又如何不会犯错？陛下竟能对娘娘道歉，实属不易，娘娘，不要等将来后悔。”

渺渺咬咬下唇，其实幸福很简单，只要开开心心，每日便是幸福，何况自己还拥有别人羡慕的宠爱、身份，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是化不消的呢？

看看霜儿那双沧桑的眼，衬着那依旧年轻的容颜，渺渺笑笑，拉起霜儿的手，这个人，应该是值得依靠的吧。

“谢谢你，霜儿姐姐。”渺渺眯了双眼，弯弯唇角，绝美的容颜，看得霜儿微微有些发愣，这便是书中常说到的倾城佳人吧。

“娘娘还是唤霜儿吧，这是娘娘自己想到的，霜儿可不敢称谢。”

渺渺起身，伸了胳膊，忽然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为何以前从未发觉呢？在顾凌逸身边也是如此幸福安全，倾尽毕生，所求的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