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 第四章

王孜手挽着姜红的胳膊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她，王孜笑得花枝乱颤，姜红撇嘴巴，笑着说，“你想都不应该这样想，我怎么会有兄弟姐妹不告诉你们，刘绫子就是神经大条，这种想法都会有，还告诉你，‘江湖’，哈！”她同样如王孜初次听见这个名字一样地嘲弄地笑，“诶，那他到底是姓我的‘姜’，还是江湖的‘江’，那他的爹妈就真是会起名字呢！”

“应该是你的那个生姜的‘姜’，刘绫子说是她的初中同学，说跟你只有一字之差，应该是这样的，哈哈……。”

“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等成了明星还要初恋男朋友干什么，娱乐圈里那样的男明星随她挑着传绯闻，大老板多的是要她，看上了什么初中同学。”

王孜看着姜红说话的脸，感觉到了酸味，姜红继续说着，“她这个人是有点……，怎么说呢？虚荣。”

“啊？是吗？想当明星就虚荣了，说不定她是真的喜欢唱歌罢了，我们不要这样极端地揣测，毕竟我们不是她，她都成年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会这样盲目地追求那些虚幻华丽的东西，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能说明她不甘愿平俗。”

“什么俗或不俗，她以为她自己是谁，谁又真的不俗了，想要不俗，思想超脱，那去寺庙啊！你以前那样喜欢嘲笑她的明星梦，虚荣作怪，现在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她威胁你了？”姜红嘴嘟着，每句话都冒酸。

王孜被她的问题问懵了，“你怎么能这样想，她怎样威胁我？你今天说话很刻薄，酸味横溢，不像以前直接，坦白。”

“我这就是直接坦白啊？”

王孜不知道怎样反驳了，随她去，她想口侏一下刘绫子就随她去，“恩！”她心口不一地回应，懒得再谈论。

她们手挽手跨进女生宿舍的大门，可她们不知道后面的刘绫子全听进脑子去了。本来她是等姜湖的，可是姜湖和另一个女生走在一起，她跑掉了。看见王孜和姜红在校道上慢悠悠地走，大步跑上去准备搭姜红的肩膀，耳朵却听见她们两个正在谈论自己，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细细倾听。

她们回到宿舍，玉米粥早已熟好，王孜迫不及待端出碗盛，香味瞬间注入空气，弥漫整个宿舍，进来的同学无不进门时发出“好香啊”的赞叹，王孜在一边自顾自地吃，姜红招待着全宿舍其他的同学，她们有的用杯子盛有的用碗，姜红像个给难民配发粮食的慈善家，王孜在一旁张望着锅里的情况，希望不要被大方的姜红全部配发完了，她还想吃好几碗，留点明天早晨吃，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这粮食可是自己花钱买来的，她姜红倒好，当起了东道主，救国救民的大善人，不就是一个电饭锅吗？王孜悔恨就应该自己买的。

“你回来了，有玉米粥吃，里面还加了红枣，秋冬天吃很好的。”姜红对刚进门的刘绫子笑着说。

刘绫子看着门口书桌上的电饭锅，勉强地笑了一下，“我不饿，你自己吃！”说完摊开被子睡起了觉。

姜红端着盛好了的碗站在刘绫子床边，像是一根冰冻的冰棒，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谁惹您刘大小姐生气了？”

刘绫子头蒙在被子里冷笑，“我肚子很胀，上课的时候已经吃零食吃得很饱了，胃里已经没有空间搁置这些，还是你自己吃吧，别管我。”

“真不吃啊，闻到香味没有，很好吃呢，王孜都已经吃了三大碗了。”

“真不吃！”被子里传来刘绫子疲倦虚弱的厌倦声，隔着厚重的被子，像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姜红拿着勺舀一口进自己嘴巴，轻快地走开坐在王孜床铺上，“亲爱的，吃饱了没？”

王孜胃一阵翻腾，刚吃下去的食物往上涌，浑身不自在，她屁股挪几寸到床边，满口怨气，“没饱！”

“啊，只能盛一碗了呢，那你吃吧！”

“怎么，你只吃一碗？”

“没关系，你吃了吧，已经是第二碗了，给刘绫子的这碗她不吃。”

“我买的粮食，你随便吃，你吃了吧，我都饱死了。”王孜摆着不高兴的脸。

“你好象……”姜红从她脸色中看出了些什么，贴在她耳朵边上，“怎么了，这样的表情，怕我们把你的粮食吃完啊？”

王孜佩服姜红的聪明，装做慷慨地说，“怎么会，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身体极其不自在地扭动，不知道把碗放在哪里。

“就是啊，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姜红看着王孜心虚得不自在的脸把嘴巴放在碗边大口喝，然后往下睫毛一眨，长长的假睫毛付在碗口，像个芭比娃娃。

王孜听了这话心理不太舒服，但又找不出主人公的本意，她不想做两方面的揣测，她放下碗在旁边的书桌上，姜红抢着给她去洗碗，她没来得及答应或拒绝，姜红就拿着两只空碗奔去洗手间，里面有同学刚刚大便完了出来，王孜本来是不想洗的，明天再去洗，现在她的胃又开始上下翻滚，一阵一阵地恶心，她做决定不要那只碗了。

刘绫子的歌声依旧很在每天清晨在阳台上勤奋执著地响起，天气凉快，初秋的清晨有风忽疾忽缓地吹过裸露的皮肤，割得人丝丝凉凉的感觉，叫人喜欢这样的感觉，也叫这群懒惰的知识分子喜欢早起。早起的人有三种，一种是早就已经醒来，但已经老赖般裹在被窝打着盹，又舒服又讨厌；第二种就是学习型的，早早地去教室做功课，不敢放过一丁点和理想大学失之交臂的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子，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王孜属于第三类型，早起之后，坐在阳台上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打哈欠，只等时间过了去教室。

她想自己还是应该勤奋些，最起码也该拿个样子出来，就像刘绫子一样，虽然是场瞎折腾，但总比什么都不折腾要充实，日子过得很充实。

和姜红刘绫子一起出了宿舍大门，姜红突然异常兴奋起来，拽着刘绫子的手，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看……那个人……是谁？”顺着她惊讶兴奋的目标张望过去，荒潦的大门旁边的破落篮球场，她们高一高二时的计算机老师英俊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三人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姜红赶紧地快步赶上去，那可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啊！眼神忧郁犹如青春漫画校园初恋爱情小说里走出来的完美学长，侧面可以看见线条优美的轮廓，很多青春小说都这样描绘着校园里的花样帅哥，紧接着会有爱闯祸的公主小妹与之发生一段缠绵悱恻想要作呕的爱情故事！但实际上，并不是如小说描写的那样。在高中一年级，这群刚刚情窦初开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的计算机课上，一位如童话里走出来的帅哥走进了这群半成熟人的视线中，接下来事情十分荒唐且大多数是无聊的整蛊。

记得要去上计算机课的时候的那天，一些打探情报天资优越者就在四处宣扬他们来的计算机老师有一个特别帅气，刚刚来实习的，都有女生送花了，王孜耳朵边上就不停地有那些像情报局工作的同学给她眉飞色舞地说，眼神异常明亮，表情异常花痴，情绪异常激动。待到了计算机课堂上，女生毫不顾及班上男同学妒忌鄙夷可笑的眼光中，坐立不安，雀跃无比，激动啊，四处寻找帅哥老师的踪影，在教室后面的管理室，帅哥老师就站在后面，他不知道他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已经久仰大名（旁边的一个女生在几次交头接耳后就知晓了他的名字并在知晓后身体一个扭转就讲给了王孜的耳朵听）并期盼已久，王孜惊叹这些消息是怎么被这群疯癫丫头知道的，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现在就已经得到了他基本的情况了，家庭住址有否女朋友，怎样进来学校的。宽大的教室异常嘈杂，不时地有女生搬动屁股下面的板凳没有根据地张望，“帅哥老师来了，来了，快点要他来指教我们”旁边一个激动得不能自己的声音说，待王孜转头看她，她高高地举着手，意思是自己的电脑出了问题，她故意将电脑上了锁，假装不会打开，紧接着她举起两双手臂，周围的几个邻座的女生纷纷效仿，显然是被流言和流行趋势所致，王孜觉得自己也不要落后，跟着举起手臂，接着两双手臂一起举着，她倒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帅哥老师”究竟长着何番模样，竟然会引起这样大的轰动效应。王孜在嘈杂混乱的缝隙中瞅着那位姑娘们的白马王子，她近视的眼睛什么都没有看见，只看见黑压压的脑袋四处散落的手臂挂在半空中。很快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来了，他来到了王孜旁边同学的电脑旁边，俯身关掉电脑主机，他穿着白色T桖，模样干净清秀，王孜毫不顾及盯着他看，她心跳加速，有些许的动心，旁边的几个女生更是失态，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接着他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键盘，电脑开锁了，又看见了熟悉的WINDOWS桌面。她们呆望着他远去被另外故意的女生召唤了去，一整个课堂上她们目不转睛，她们的电脑问题不断。后来，王孜不断地听说，学校女生追求他，甚至最荒唐的事件是有个班级的全班女生组团去追求“帅哥老师”，结果可想而知。

自此之后姜红就开始像现在这样每从宿舍中出来，看见“帅哥老师”就迎头跟在后面，一直到六楼的电脑室。“帅哥老师”一件黑色风衣，牛仔小脚裤，黑色帆布鞋，双手插在口袋，一小步一小步慢悠悠地走，因为他身高好象不足一米六五，他走路的步态用姜红的形容就是“优雅”，然后姜红痴呆地跟在身后学着“帅哥老师”走路的姿态，每次她都会深沉地丢出这样一句“我们‘帅哥老师’要是再高一点那就完美了”。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王孜班上有女生在假期里看见“帅哥老师”在马路上骑着单车后面载着一个应该是女朋友的女生，她口中“帅哥老师”的女朋友并不漂亮，“帅哥老师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生，要长相没长相身材没身材”，之后“帅哥老师”就没有来过了，一些剩下的谈资都集中在他本人身上，王孜所听到的就是他是他们计算机正课老师的亲戚，大专院校毕业的，来他们学校只是工作而已，一个月几百块钱，工作跟打杂差不多，对于“帅哥老师”的去向也不知晓了，但关于另外一些话题的流言蜚语一直存在，这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固有的“人文气息”还是人之本性，嘴巴长来除了吃饭，再大多数的用处就是传播流言，好象众口铄金的天朝人历来就喜欢蜚短流长，电视煤体，网络煤体，都是。要是哪天自己成为流言的主角那是肯定不能接受的，就算有也别让自己知道，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在谈论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成为别人口中一块如鸡肋般的话题点。

姜红跟在他的身后，鬼祟的眼神鬼祟的样子，“诶，他……他来学校做什么来了，好久没有见过了，有一年多了吧？还是那样帅气逼人，我每天都好想再次看见他，哪怕一眼，我都心满意足！”她激动的样子都快喷发出火焰来。

王刘两人浑身似冷风刮去衣服，倒害臊起来。王孜说，“你跟他讲你喜欢他，看他愿不愿意做你的男朋友。”

“我哪敢做这样的想法，你知道吗？我一见他就好自卑！我没有那个勇气！”

“再不表白就没有机会了！马上就要上课了，不要终生悔恨，你都一二十岁的人了，在后青春期的时光里作点荒唐大胆的事情，不是我这样说，以后，再过些年光，你真的很悔恨的！”刘绫子劝说姜红赶紧表白，不知道是再劝说姜红还是她自己。

“我……没有准备好，再……说他拒绝了……该怎么办，那不丢脸死了，我不要，我只要看见他就心满意足了！就很开心了！”

王刘两人再次被龙卷寒风刮过，浑身瑟瑟发抖，全身骨头都快散架。王孜不耐烦了，她挣脱甩开姜红紧拽的手。

“你不要这样，你让我抓着，我好紧张。”姜红马上又拽着王孜的手。

“你害喜了要临盆啊！”王孜大叫。

姜红刘绫子傻眼似的看着王孜，走在她们前面三米多远的“帅哥老师”被莫名其妙的声音吸引住回头看着她们三个人，他那令姜红消魂的忧郁眼神在她们三个身上停驻了五秒，他转回头去，继续向前走路。

“你找死吗？那样大声干什么？我快被你吓死了，你们刚刚看见他看我的眼神没，好……”姜红受宠若惊。

“好莫名其妙！”刘绫子说。

“好……。”姜红继续揣摩。

“好丑！”王孜说。

“哈哈哈……”

姜红瞬时脸沉下来，接着变黑，咬着下嘴唇，王孜和刘绫子肆无忌惮地大笑。

“没有啦，哈哈……。”王孜本来是安慰的，又忍不住憋出了笑声，这笑声比光明正大的嘲笑更加刺痛人，“你没有胆量的话，我来帮你表白算了，他就快要走了，前面就是教学楼了，你可真的没有机会了，哪怕出丑也值！你应该这样想。”

“不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成为我的男朋友，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只是喜欢而已，YOUKNOW？”

“就算捉弄一下他也值得啊！你都没有跟人家讲过话！”刘绫子给姜红支招。

“我又不是你刘绫子，做不出那种事情出来！”

刘绫子顿时脸色苍白，翻了个白眼给姜红，“随你，关我什么事情，我在这里瞎掺和！”说完，一个人往前走了。

姜红没说什么，跟着朝前面距离不远的教学楼走，但前面的他已经跨进了教学楼大门，就要转弯去楼角的楼梯爬上六楼。又不舍又害怕，这是她此时煎熬的心境。走到了大门口左转还是直行她犹豫了很久，但她依然没有作出任何决定，她一步步地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和一个梦想做诀别，虽然她步伐轻巧稳重，可谁知道她一路上的犹豫和隐忍，没人会知道，跨出了这一步就不会再回头了，她望着上面狭小的天空，这个四面被教室包围的内操场，她犹如井底的青蛙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跳出去看看外面的海阔天空。一切都将结束，一切都将开始。

课堂上王孜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字，班主任语文老师今天话出奇地多，自习课，大家都各干各的，安静的教室里就她一个人的声音。

“我和我老公刚刚和一个老同学吃饭去了，我的那个同学现在可真是……真是变化大得很，开的车子都是一两百万的，吃饭的时候，什么菜昂贵就点什么，什么鲍鱼鱼翅啊这些的，我们这种工薪阶层怎么消费得起，我和我老公一个月的薪水加起来才够今天的饭钱，本来说好了是我们请他的，可是……可是。其实你们好幸福的，我们那个年代怎么像你们现在一样舒服地坐在这样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你们其中有些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说这段话的同时瞟了一眼几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和埋头看小说的同学，她接着说，“我那时候家境还是，还算是在这里很好的了，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我父母也就我这么一个孩子，当然怎么能和现在你们这样的条件相提并论，但在那个时代我们家那会还是相当不错的，家境优越，我呢？考了重点大学，当时快要分配的时候呢，有个人喜欢我，就刚刚吃饭的同学，我们高中的时候是同学，那个时候他就喜欢我了。可他只是读了个大专，家境贫寒，父母在偏远的农村，而且一个字都不认识，纯粹的标准文盲，我父母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我的父亲就是大学生，这在他那个时代的是很罕见的，我的家境比他好了几百背，我又是本科生，在那个时候怎么能……和一个大专生搞对象，要让别人知道了要笑话死我。”她理直气壮的傲慢姿态中是对自己过去抉择悔意的掩盖，王孜直直地看在心里，在心理笑话这个女人，接着她又开始讲述，哀叹着气，“人啊，真是难说，你们说那些上了大学的人就真的个个能成就一番事业？现在人讲读书讲不好了，我身边的一些人，我们老家那里的，有谁又有多高的文凭了，个个买了房子，买了小车，一个个腰包里都有大几十百来万。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和那个喜欢过我的高中同学见了面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都是千万富翁了，在上海开了一家餐饮公司，现在回省城这边开分店，这次回来是把他的老父母接去上海住的，听他讲，他在上海买的房子都是几百万买的，连装修买家具就花了一百多万，三百多个平方，卫生间都有二十几个平方，他现在呀，也还没有结婚，连对象都没有，谈了几个，都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我们共同回忆着过去在高中校园里的一些事情，想还是那个时候好，单纯，那个时候男生和女生都是不讲话的，坐在一起都要分‘三八’线的，在心理喜欢谁也不敢说出来。”说着她的脸上荡漾着甜美的笑容，但马上被现实浇醒，她愁苦着脸，“我也没有什么出息，那样好的大学出来以后，做了个教书的，还找了个教书的，你们以后可千万不要做教师这个行业，也不要找教书的，男生可以找教书的。现在政府下令不准补课，我一个教语文的，从来没有人补语文。”

她坐在讲台边沿上看了看她下面旁边写作业的班长，“以后出去了校园，肯定是最怀恋高中时期的，当然我知道你们此时觉得我这是在放屁，都想尽快离开这里，等过些年头，你们真正走入社会之后，自然就会有感触了的。你看，我在这上面苦口婆心地讲，有人在下面依旧做自己的事情，作业不写，课本不温习，躲在下面看小说听歌打游戏吃零食下象棋说小话，你们以为我没看见呢，我坐在这上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刘小小，你还在吃东西，晚上没吃饭吗？学校有饭不吃，竟吃这些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我们学校的饭菜还是很好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都高三了，一些人一点紧张的念头都没有。”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大家瞬时鸟兽做散，“好长的演讲啊！这个女人一整节课嘴巴就没歇过气，你看她那后悔的样子，恨不得时光倒流，马上嫁给那个大款同学，你说这些事情吧，都过去这么久远了，人家要是知道你当年是因为你看不起看不上看不来人家而不交往的，现在又何必说这些话呢？人家有钱怎么了，人家过去喜欢你又怎么了，再多的钱也不会给你一分一毛，吃鱼翅鲍鱼气死你，谁叫你当年看不起人家的，找了个教书的，连顿饭钱都付不起！你看刚刚她说什么‘在一起回忆美好的高中时期’，别把回忆当感情了，回忆不出个什么的，越回忆越后悔，你都半老徐娘了，多的是年轻美貌的姑娘排队等着他挑。”王孜在座位上嘀咕着。

“诶，我们老师命不好。”刘绫子趴在桌子上替老师可惜。

“她活该，当年还不是因为人家贫穷没有钱学历低没看上人家的，她只看重自己，自视清高，要是那个人那会儿像现在这般的富有，你看她会不会拒绝！这个社会是会变化的，一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更何况是人，是人一直不满足于现在拥有的才不断地变化这个世界，当然也得吞下这些变化带来的后果。”姜红说。

饶丽丽在一旁也插入这个话题，插嘴道，“我看我们班主任老师刚刚讲述的过程中那后悔莫及的语气和模样，好象现在就要离婚，马上嫁给人家当富豪太太，过奢侈生活……”

“她这纯粹是在误人子弟，说长大了可千万不要教书啊，教书最没出息了，也别找个教书的，‘你看我和我老公最没出息了’，这是什么话？”王孜打断饶丽丽的话。

她们一起嬉笑着继续谈论，“她还是要自重些，毕竟她是老师吗？我真害怕她会经不起诱惑和虚荣的煎熬，会……出轨！”王孜鬼祟地说。

“你想歪了，老师那样的姿色，再说，年华已去，那是不可能的，时间也过去那样久远了，人家不会对她爱火重燃！你这个孩子想的真多，哪来的那么多婚外情，我们老师都已经是有家事的人，受过高等教育，她知道什么是礼仪廉耻，更知道什么是自重，我看她今天是因为他丈夫没钱或者小气没买单，发泄一下怨气罢了。看着以前自己喜欢的人如今却大富大贵，而自己却还是老样子，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对比出来的落差让她感慨一下这再正常不过了，哪天我看你王孜混得风声水起，我却一事无成也会有这样的心情，人都是这样的，孩子，你多心了。”刘绫子说。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了，猥琐的事情不照样干得风声水起！每天这样的新闻时间还看得不够多啊？刘绫子你拿这个说事就太没理由了。”饶丽丽说。

刘绫子张嘴想说，但王孜马上又说，“《围城》里不是说，上了年纪的人谈恋爱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王孜不依不饶要给班主任扣上婚外恋危险者的帽子。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别说的那样绝对，我们老师不会婚外恋的，顶多‘昏外恋’或者‘悔外恋’。”刘绫子继续和她斗着嘴。

姜红在一边看着窗户外面不说话，刮进来的风沿着窗沿吹乱她的头发，一阵酸楚潮汐般漫过她的心迹，侵袭腐蚀着她的心脏，她只觉得胸口疼痛发闷，犹如有千万只带着尖刀的蚂蚁刺着她的心脏，一阵强烈过一阵的疼痛感，让她好几次连呼吸都感觉难受。

上次在火锅店上洗手间时，看见姜勉齐龌龊的模样，她的耻辱感便附着在她的灵魂当中，犹如吸血的魔鬼。王孜她们各自回家之后，她等在那个香水味道断绝的巷子口，等待着给姜勉齐耻辱感。那个女人勾搭着她的肩膀，撒娇的声音。姜勉齐看见自己女儿当场捉了自己的奸，羞愧得无地自容，姜红只是背着书包站在路口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转身大步流星地跨上公交车，她没有哭，只是觉得怨恨，但又怨恨不起来，接着开始羞愧，从骨子里的耻辱。姜勉齐狼狈不堪的模样是她这辈子的耻辱。

回到家中，姜勉齐早先回到了家，她看见庭院里停放着宝马轿车，周围能闻到散发着热量的尾气，旁边停放着黑色的公车，想这样的国家干部这样的教育局长她恨不得烧了这辆车子。

“红红，你听爸爸说……我……”

“你这个贱人，不要跟我说话！”她朝他怒吼，瞥见了他的模样，更是觉得浑身难受，每根神经都在剧烈颤抖。姜红那一声咆哮般地怒吼，和她用“贱人”形容自己，姜勉齐刹时老了十岁，深邃的皱纹在眼角开凿着长长的运河，可运河却装载不了他的悔恨，怎么都装载不了，也无法装载，更无人会接受。

王孜在自己面前大谈着“婚外情”，她耻辱加仇恨通通奔泻出来，堵都堵不住，看着它们漫过堤坝湮灭农舍良田，任他（她）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过就是了，不要打扰我。

时间就这样在高考的重压下无滋无味地过去，一分钟都代表着梦想舞台的砝码，王孜装模做样的整天看书作题，因为看着大家都在这样她一个人另类着实在也过意不去，大扫除时，她的可爱敬业爱岗的班主任老师布置着任务，再说一些有的没的，王孜由于上次模拟考语文都没有及格现在拿着课本认真复习，老师就倚靠在她的座位旁边，演讲完毕侧头看见王孜这样的学生都还在看书，惊讶之后，打着哈欠嘲笑地说，“你们看，王孜都在看语文书呢？”教室里笑声四起，王孜脸顿时红了，手握着书本没有办法再看下去，心中腾起一片云火，只能在五脏六腑之间熊熊燃烧。

晚上，宿舍吵闹不堪，她今天虽然被全班同学嘲笑了一番，但心情很好，因为要求背诵的课文她已经全部背诵完了，嘲笑一事的怒火也压了下去，对面下铺的胖同学趴在床上嘴里叽叽歪歪，嘀嘀咕咕，她热情地走到她床边说，“还没背呢？”

“怎么，你背诵完了？”胖同学冷着脸问。

“恩，背完了，你背的这篇文言文的下面一篇要求背诵的课文都背诵完了。”王孜得意地说。

胖同学哼笑一声，眼里尽是不屑，冷冰冰加怀疑的口吻说，“真的啊？”

“真的！”王孜回答，想这怎么还会说谎。

胖同学是班上成绩还算优异的学生，她听了王孜的这番话之后，不自在有傲慢地翻了个身，“这个世道还真是不可思议，什么新鲜事情都有发生，成绩这样差劲的学生竟然也会背诵课文，我可要努力了，要向这些人学习，不然可就要被她们比下去了。”

王孜听了，看着胖同学，嘴巴里的口香糖都当怨气吞了进去，她什么话都没说，在原地呆立了几秒钟，铁青着脸走去阳台，耳朵里还有胖同学喃呢的读书声。之后临进期末考试的前四个星期，王孜每天很早起床，她叫她们的劳模学习委员起床的时候叫她一声，一起去教室，学习委员是个矮小瘦弱的姑娘，看上去十三四岁，却比王孜足足大了三岁，但王孜倒像大她三四岁，学习委员是班上很难得的朴实学生，性格温顺，品学兼优，总之王孜十分喜欢她这样质朴简单的人。不懂的时候请教于她，她极其耐心，从不感觉王孜是个麻烦。下课后晚饭后，王孜只是把课本认真地反复看，数学题反复地做，最头疼的物理也从什么都不懂到懂了少许，王孜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倒充实愉快许多，虽然她依旧对于高考完全没有信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因素，她是唯一一个学习起来没有任何压力的学生。但真正到了考试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每个科目的监考老师就是她的班主任，那个悔恨自己选择了错误的丈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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