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缅北当猪崽那些年 第5章：陌生的李楠

“李楠在哪儿？”陈望又问。

龙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这么急着见她，是信不过我？”

“我要见她。”陈望坚持。

龙哥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有性格。阿豪！”他喊了一声。

那个巡视的西装男快步走过来：“龙哥。”

“带他去见李楠。在二组办公室。”

“是。”

陈望跟着阿豪走上楼梯。

楼梯间里没有灯，只有安全出口标志发出绿莹莹的光。

墙壁上到处都是涂鸦，有些是数字，有些是名字，还有些歪歪扭扭地写着“救命”、“我想回家”。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类似，但隔出了几个独立办公室。

阿豪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女声。

陈望的心脏猛地一跳。

是李楠的声音，但听起来……很陌生，少了以往的温柔，多了公事公办的冷硬。

门开了。

李楠坐在一张办公桌后，正在看电脑屏幕。

她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脸上化着精致的妆。

看到陈望的瞬间，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来了？”她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接待一个普通访客。

陈望站在门口，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准备了无数问题，无数质问，可看到李楠这副模样，那些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楠姐，龙哥让我带他过来。”阿豪恭敬地说。

“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豪离开，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望走过去，盯着李楠的眼睛：“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楠避开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她抽烟的姿势很熟练，显然是老烟民了，可陈望记得，她以前最讨厌烟味。

“我在工作。”她吐出一口烟，“如你所见，做外贸。”

“外贸？”陈望冷笑，“楼下那些人是在做什么外贸？网络诈骗的外贸？”

李楠的手抖了一下，烟灰掉在桌子上。

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阿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一开始也是被骗来的，但现在……现在我已经是主管了，一个月能拿五万。

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干，很快就能攒够钱回国。”

“用骗来的钱？”陈望的声音提高了。

“那又怎样？”李楠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我们在国内能挣到钱吗？你一个劳改犯，我一个专科毕业的，去做什么？

端盘子？送外卖？一辈子挤在出租屋里，连孩子都不敢生？”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陈望：“阿望，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我选前者。”

陈望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无比陌生。

他想起在广州机场时，自己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一场英雄救美的旅程。

“如果我不干呢？”他问。

李楠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那你就得还钱。园区把你弄过来，花了二十万。还清之前，你哪儿也去不了。”

“我没钱。”

“那就干活。”李楠走回桌前，按下一个按钮，“阿豪，进来。”

门开了，阿豪站在门口。

“带他去宿舍，明天开始培训。”李楠说完，重新坐回椅子，看向电脑屏幕，不再看陈望一眼。

“楠楠……”陈望最后叫了一声。

李楠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秒，但没抬头。

阿豪拉了陈望一把：“走吧。”

陈望被带出办公室，走下楼梯，穿过忙碌的办公区。

那些噼里啪啦的键盘声现在听起来格外刺耳，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什么。

他被带到园区最角落的一栋楼，楼门口站着两个武装守卫，正无聊地抽着烟。

“六楼，614。”阿豪递给他一把钥匙，

“明天早上六点，一楼集合培训。别迟到，迟到一次扣五百。”

陈望接过钥匙，走进楼里。

楼道里没有灯，他摸着黑往上爬。

每层楼都有十几个房间，有些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有些里面传出压抑的哭泣声。

614房间的门没锁，他推门进去。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的铁栏杆间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冰冷的影子。

地上坐着七八个人，有的靠在墙上，有的蜷缩在角落。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眼神麻木，像是已经死了很久。

靠窗的一个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新来的？”

陈望点点头。

“睡那边，还有块地方。”男人指了指墙角，

“提醒你一句，晚上别靠近门，守卫会查房。

也别想从窗户跑，下面是五楼的天台，有狗，还有电网。”

陈望走到角落坐下，水泥地冰凉刺骨。

他抱着膝盖，看着窗外。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园区的一部分，高墙、铁丝网、岗亭里抽烟的守卫，还有远处那栋亮着灯的办公楼。

李楠应该还在那里。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进监狱的那天。

那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看着铁窗外的月光，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到谷底。

现在他才明白，那时候的他还是太天真。

真正的谷底，在这里。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惨叫声，持续了几秒，然后戛然而止。

房间里所有人都抖了一下，但没人说话，像是已经习惯了。

靠窗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睡吧，”他说，“明天会更难熬。”

陈望闭上眼睛，但脑海里全是李楠最后那个冷漠的眼神。

他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在三个月内变成这样。

也许，她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李楠了。

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月光透过铁栏，在地上画出监狱般的影子。

陈望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比监狱可怕千百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