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齐昭的手还贴在阴司牌上,那行字像是刻进了他的骨头里,烧得他指尖发麻。他没动,只是把牌子往工装裤口袋里一塞,转头看了眼萧云璃。
她正盯着配电箱的缺口,绿光映在她脸上,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她的左手还压着伤口,血已经渗过了指缝,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别愣着。”齐昭伸手把她往身后拉了半步,“这光不是给你看的。”
话音刚落,那道绿影猛地一抖,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的水潭。地面上的水泥开始发黑,一圈圈裂纹往外爬,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齐昭反应极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同时将烟盒残渣撒向光源。灰烬落地的瞬间,空气里响起一声闷哼,像是有人被烫到了喉咙。
绿光收敛,地面裂纹停止蔓延。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悬浮在泥地上的幽暗水道,宽不过两步,深不见底,水面不流动,却能照出人影——只是那影子比真人慢了半拍。
“往生河?”萧云璃眯眼,“你上次说带我去吃夜市,结果把我领进冥界入口?”
“我哪次没兑现承诺?”齐昭冷笑,“上回说请你喝奶茶,第二天你就被人追着砍,怪我?”
他说着,一脚踩上浮桥。木板吱呀响了一声,像是老骨头在呻吟。萧云璃跟上来时,整座桥晃了一下,她差点踩空,被齐昭一把拽住手腕。
“你能不能稳重点?”她甩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要是三岁小孩,我现在就扔你下去喂鱼。”齐昭瞥了眼河面,“这水底下可不养金鱼。”
两人走到尽头,雾中浮出一叶小船。船身漆黑,看不出材质,像是用夜色本身拼成的。船尾站着个身影,蓑衣破得像被狗啃过,斗笠压到鼻梁,右肩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晃荡。
他手里握着一根桨——通体泛黄,关节粗大,分明是根人骨。
齐昭脚步一顿,随即咧嘴笑了:“哟,老哥,这么巧?”
摆渡人缓缓转身,骷髅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指了指齐昭,又指了指自己胸口,做了个“掐脖”的动作。
“哎哟我懂我懂。”齐昭连忙拱手,“上次火锅是我跑路不对,可你也知道,地府通缉令都贴我床头了,我不跑等着被抓去当苦力?”
摆渡人冷哼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你师父剁我胳膊的时候,也没提前打招呼。”
“那不是误会嘛。”齐昭讪笑,“再说你当年偷阵图,换谁不砍?”
“我是副将!”摆渡人突然拔高嗓门,“我是在替你们守后门!结果呢?你师父一刀下来,我魂飞魄散三百年才攒够力气回来划船!”
他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骨桨都在抖。突然脚下打滑,整个人踉跄一步,那根骨桨“咔”地断成两截,半截直接掉进河里。
水面没溅起任何波澜,但下一秒,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中冒出来,争抢那截断骨。有的只剩指节,有的连着腐烂的筋肉,全都伸向那一小段泛黄的人骨。
摆渡人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剩下的半截桨,又看看河里那些鬼手,忽然抽噎了一声。
“这……这是我烧剩的骨头啊……”他声音发颤,“我拿它当桨划了三百年……你说断就断?”
说着说着,眼泪真掉了下来。不是液体,而是灰白色的雾气,一滴一滴落入河中,激起无声涟漪。那些争抢的手臂竟被震退了几寸。
齐昭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叠冥币,塞进摆渡人手里。
“赔你。”
摆渡人低头看着那沓纸钱,抽了抽鼻子:“这点钱,买根新骨头都不够。”
“不够你找阎王要。”齐昭耸肩,“我欠他的都还不清,你还指望我多给?”
摆渡人瞪他一眼,正要骂人,忽然目光一滞,死死盯住萧云璃的脖子。
她戴着一枚双鱼玉佩,此刻正微微发亮,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你……”摆渡人声音变了,“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萧云璃下意识捂住玉佩:“关你什么事?”
“这是……这是将军的信物……”摆渡人浑身发抖,眼窝里的幽火剧烈摇晃,“三百年前……她亲手把它挂在阵眼上的……你说你怎么会有?”
齐昭脸色微变,立刻挡在萧云璃前面:“老哥,别闹。她就是普通学生,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你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摆渡人突然激动起来,整条船都跟着晃,“她站姿、走路的节奏、甚至呼吸的频率……都和她一模一样!你当我在这条河上划了三百年,是白活的?”
他说完,猛地一推船头,小船向前滑出数尺,硬生生在浮桥尽头又延伸出一段新的木板。
“走吧。”他低声说,“看在……故人面上。”
齐昭没动,眼神警惕:“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欠我的不止一顿火锅。”摆渡人坐回船头,抱着断桨残骸,像抱着孩子,“你欠的是命。你师父斩我一臂,你今世却让我等了整整三百年。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讨债?”
他抬起头,眼窝深处燃起一点青火:“我是等你们回来,把该填的坑,填上。”
萧云璃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什么坑?”
摆渡人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手中的玉佩,喃喃道:“当年她跳进阵眼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活着’。可后来呢?你们全把他忘了。”
齐昭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风铃忽然响了起来,不是狂响,而是轻轻一颤,像是有人在远处敲了下玻璃杯。
摆渡人抬手摸了摸船头挂着的那串铃铛,低声道:“时间不多了。再不走,桥就塌了。”
齐昭终于迈步,踏上那段新延伸的浮桥。萧云璃紧随其后,左手仍按着玉佩,感觉那东西越来越热,像是要烧穿她的皮肉。
“我说。”她边走边问,“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是哑谜。”齐昭头也不回,“是旧账。有些人死了三百年还在记仇,比催收电话还难缠。”
“那你呢?”她盯着他的背影,“你记得多少?”
齐昭脚步顿了一下。
“记得enough让我不想再丢下谁。”他轻声说。
浮桥尽头,小船静静停靠。摆渡人坐在船头,抱着断桨,一动不动。见他们靠近,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向河心。
“那里。”他说,“你们要去的地方。”
齐昭顺着方向看去,雾中隐约浮现一座石门,半埋在水里,门缝透出暗红光芒。
“那是什么?”
“阵眼。”摆渡人声音沙哑,“也是坟墓。你们一个前世跳进去过,一个前世守在外面。现在门要开了,你们还得选一次——是推开别人,还是自己跳。”
萧云璃听得心口发紧:“谁……谁跳了?”
摆渡人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碎片,和她颈间的双鱼纹路完全吻合。
他摩挲着那块残片,低声说:“那天雨很大,她把玉佩掰成两半,一半留给我,一半带进阵眼。她说,等你们回来,就把这个还给你们。”
齐昭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碎片的刹那,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血红的雨,断裂的剑,一个穿铠甲的女人转身跃入深渊,背后是无数伸来的手。
他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已恢复如常。
“走吧。”他对萧云璃说,“船票都买了,不下车也得下车。”
萧云璃还想问什么,却被他拉着上了船。小船轻轻一晃,浮桥开始崩解,木板一块块沉入水中,像是被看不见的嘴吞掉。
摆渡人拿起另一根备用骨桨,准备划船。
齐昭忽然开口:“老哥,刚才那截断桨……真不能捞回来?”
摆渡人摇头:“掉进往生河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
“就像有些人。”齐昭低声说,“死了三百年,还在等一句对不起。”
摆渡人没回头,只是轻轻拨动水面。
船缓缓前行,雾越来越浓。
萧云璃忽然觉得玉佩烫得厉害,低头一看,那枚双鱼玉佩正在渗出血丝,一滴一滴落在船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她想喊齐昭,却发现他正盯着河面,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河底,不知何时浮起了无数双眼睛,全都睁着,直勾勾望向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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