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暴雨裹挟着碎冰砸在瓦片上,墨无涯蜷缩在祠堂西北角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绘有饕餮纹的砖墙。青灰色雾气正从地砖缝隙里渗出,在烛光里凝成蛇形的细流。他盯着供桌上那半截命魂烛,看着蓝火苗在穿堂风中挣扎,蜡油沿着“先妣墨苏氏“的牌位边缘滴落,在檀木表面烫出蜿蜒的焦痕。
“娘,他们说祠堂底下埋着吃小孩的...“话尾被雷声碾碎在喉咙里,十岁男孩突然咬住下唇。后槽牙间残留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七天前的雨夜——妹妹小九被拖走时,也是这样咬破嘴唇的。那天他藏在西厢房的垂花门后,看着族长枯树枝般的手按在妹妹头顶,地窖铁门上的青铜饕餮锁吞没了最后一声“哥哥“。
供桌突然剧烈摇晃,墨无涯裹紧露出棉絮的夹袄。烛光将牌位的影子投在墙上,本该垂首敛目的剪影此刻正疯狂扭动。他看见母亲模糊的轮廓在捶打无形的牢笼,发簪的投影刺破墙壁,在青砖上划出火星。那是支雕着并蒂莲的桃木簪,娘亲咽气前曾用簪尖在他掌心写下三个血字:选三。
瓦当爆裂的脆响刺破雨幕,混着铁锈味的雨水兜头浇下。墨无涯踉跄着扶住供桌,袖口扫落的寿桃滚进地砖裂缝。那枚用陈年糯米捏的供品瞬间被胶状物吞噬,他认得这种泛着骨灰白的黏液——七日前地窖铁门关闭时,门缝里溢出的就是这种东西,黏稠得像是熬化的尸油。
“小九!“指尖传来刺痛,牌位边缘的木刺扎进冻疮裂口。血珠滴落的刹那,整座祠堂响起齿轮脱扣的轰鸣。三百块灵位同时转向,每块木牌背面浮出青铜色的蝌蚪文,在潮湿的空气里拼成半卷残破法典。墨无涯突然想起去年中元节,娘亲带他们兄妹去祖坟时,那些从墓碑背面爬出来的发光文字。
“契约人:墨氏十七代血裔。“非男非女的声音裹着铁器摩擦声从法典里渗出,青灰色雾气压得他膝盖咔咔作响。供桌下的蜘蛛网突然结出冰晶,墨无涯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飘着细小的符文,“选项一:签署贷命契约,收割至亲魂魄维持系统;选项二:拒绝绑定,九幽阴雷十息后...“
“选三。“
男孩吐出这两个字时,后槽牙还咬着妹妹那截祈福绳。同心玉贴着心口发烫,母亲临终前塞进他嘴里的血珠正在融化——那是颗裹着糖霜的冰珠,此刻正渗出铁锈味的甜。空中漂浮的法典突然卡顿,那些游动的蝌蚪文像被蜜粘住的蚂蚁般乱作一团。他趁机用冻僵的手指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妹妹失踪当晚捡到的青铜碎片,边缘刻着与法典同源的纹路。
左眼传来灼烧感,墨无涯透过泪光看见惊悚的一幕:满地骨灰胶质正顺着地砖缝重组,渐渐凝成七具无面傀儡的轮廓。最先成型的那个俯身抓起寿桃残渣塞进“嘴“里,颈椎转动时发出生锈门轴般的吱呀声。他注意到傀儡的指关节镶嵌着青铜铆钉,与地窖铁门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错误...错误...“法典的雾气压得更低了,青灰色雾气里浮现出人形轮廓。墨无涯翻身滚到供桌下,后背撞上某个冰凉物件——是去年生辰妹妹送的竹蟋蟀,此刻正在他掌心发出诡异的绿光。他记得那日小九躲在芭蕉叶后,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戳他手背:“哥你听,这是用后山雷劈竹做的,夜里会叫呢!“
傀儡的骨爪擦着耳尖掠过,扯下半片衣袖。墨无涯蜷在墙角剧烈喘息,左眼看到的景象让他胃部抽搐:每具傀儡胸腔里都嵌着块青铜罗盘,指针正随着法典的嗡鸣疯狂旋转。最年长的那个傀儡突然抬手撕开“脸皮“,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半片染血的指甲——墨无涯认得那抹丹蔻,是娘亲下葬时小九偷偷涂的。
“你母亲偷换了血祭契约。“雾气人形突然凝实成玄衣女子,发间别着的木簪正是他娘生前常戴的那支。墨无涯注意到女子脖颈有道细缝,像是被人用金线缝合的伤口,“现在你有六十息解释,为何要选根本不存在的第三项?“
男孩把竹蟋蟀攥出裂痕,绿光渗入掌纹:“你们抓错人了。“他故意抬高下巴,像那日目睹族长把妹妹推进地窖时的模样,“按族规,长房血裔过了十岁生辰才算...“袖袋里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他想起昨夜溜进祠堂时,在供桌下发现的族谱残页——墨苏氏的名字旁,用朱砂画着被利爪撕碎的莲花。
雷声在此时劈碎窗纸,冷风卷着雨鞭抽进来。法典投影突然闪烁红光,女子脖颈呈现不自然的九十度弯折,发簪上的并蒂莲绽开血丝:“检测到初代观测者基因,强制绑定程序启动。“
剧痛从左眼炸开,墨无涯踉跄着撞翻供桌。碎裂的瓷盘划破脸颊,血滴在地砖瞬间被吸食干净。在彻底昏迷前,他看见七具傀儡摆出七星叩首的姿势,青铜罗盘从它们胸腔脱落,在空中拼成残缺的星图。染血的掌心浮现出与法典同源的青铜纹路,那些蝌蚪文正顺着血管向心脏游去。
祠堂横梁轰然断裂的瞬间,墨无涯听见妹妹的银铃声在耳后轻笑。湿发黏在眼前淌下的血幕里,他摸到地砖下凸起的卦象图——坤位嵌着半枚带牙印的杏脯,正是三日前他偷偷塞给小九的那块。当指尖触到果脯时,无数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娘亲临产那夜,接生婆从产房端出的铜盆里浮着发光的蝌蚪文;族长书房暗格中,那卷用婴儿皮鞣制的契约书;还有小九被拖走时,从指缝间漏出的青铜碎片,上面刻着“观测者三号机“的铭文
“哥,咬破舌尖!“
幻觉中小九的尖叫让他本能照做。腥甜在口中炸开的刹那,法典发出的青光突然扭曲。墨无涯用尽最后力气将竹蟋蟀按在坤位杏脯上,绿光顺着卦象纹路蔓延整座祠堂。地砖下的青铜机关发出悲鸣,七具傀儡同时僵直,胸腔罗盘迸出电火花。
玄衣女子的虚影在青光中碎裂,发簪化作桃木剑插入供桌。墨无涯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看见法典投影里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她唇角淌血,双手正将某个发光物按进婴儿襁褓,那物件闪着与竹蟋蟀相同的绿光。
暴雨仍在肆虐,但祠堂地砖下的轰鸣渐渐平息。三百灵位恢复原位,命魂烛的火苗转为正常的橘色。没人注意到,男孩染血的左眼里,青铜纹路正凝聚成瞳孔的形状。
祠堂横梁轰然断裂的瞬间,墨无涯听见妹妹的银铃声在耳后轻笑。湿发黏在眼前淌下的血幕里,他摸到地砖下凸起的卦象图——坤位嵌着半枚带牙印的杏脯,正是三日前他偷偷塞给小九的那块。
(接“那物件闪着与竹蟋蟀相同的绿光“)
祠堂陷入死寂的第十七息,墨无涯被舌尖残余的血腥味唤醒。左眼传来异物蠕动的瘙痒,他透过睫毛凝结的血珠看去——满地傀儡残骸正在晨曦中汽化,升腾的雾气里浮动着娘亲教过的《千机谱》残章。那些曾让他昏睡的机关图解,此刻在染血的视网膜上自动拆解重组。
当第一缕天光刺穿残瓦时,男孩发现掌心攥着的杏脯正在消融。甜腻汁液渗入地砖裂缝,坤位卦象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腐朽的青铜锁链声从井底传来,混着妹妹哼过的摇篮曲调子,那首娘亲总在祭祖时低声吟唱的《子夜巡》。
墨无涯挪动僵直的膝盖,左眼突然传来撕裂剧痛。在供桌残片的反光里,他看见自己的瞳孔已化作青铜轮盘,细密的刻痕正随呼吸明灭。当指尖触碰到井沿青苔时,三百灵位同时震颤,族谱从供桌暗格弹出,在虚空中焚成灰烬。灰烟中浮现的血色谶语,正是那夜娘亲用簪尖划在他掌心的三个字:
“吞了它。“
井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墨无涯毫不犹豫地吞下正在融化的杏脯。在意识被混沌吞噬前的最后一瞬,他尝到了妹妹指尖的茉莉香——那抹本该被地窖尸油淹没的芬芳,此刻正裹着青铜法典的锈味,在他咽喉深处绽放成带刺的莲。
祠堂残存的命魂烛突然集体爆燃,将男孩的影子投射在井壁上。那不再是单薄孩童的轮廓,而是头生双角、背负星图的庞然巨物。晨风卷着灰烬穿过破窗,带着墨氏祠堂最后的祝祷呢喃:
“恭迎观测者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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