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底。
晨光微熹。
蘇州城,州学。
州学外的街道,士兵如林。
街道广场上,有着大量参考学子和家人,场面非常安静。
大唐的科举,分为发解试和省试。
发解试分为两级,分别由县、州两级负责。
县试在七月举行,州试在八月开考。
县试由县尉主持,通过率较高,每个县有十多个名额,早于上月就已结束。
今日开考的州试,由蘇州司功参军主持。
州试的科目,分为秀才科、明经科、进士科等等。
蘇州作为上州,每科能有三个乡贡名额。
通过州试,身份就能变为“乡贡”或“举子”,具备参加省试的资格。
大唐对各州推荐的“乡贡”人数,有着严格要求。
通常大州每年3人,中州每年2人,小州每年1人。
蘇州属于大州,每年有3个乡贡名额。
州试结束后。
蘇州的3位乡贡,就能前往长安城,参加后续的省试。
省试上榜者成为进士。
省试第一名,就是状元。
武德五年的状元孙伏伽,现在已经官拜大理少卿,官阶从四品上!
由此可见,成为状元后,仕途会一帆风顺。
……
人群里。
考生陆彦,排队搜检入场。
里面是一个个单间小屋,有书案桌椅,还有马桶。
单间没有门,方便巡考视察,防止作弊。
州试只考一天,日出开考,日落交卷,中午自带干粮饮水。
对于自己的才华。
陆彦信心十足。
他出自吴郡四姓之一的陆氏。
吴郡陆氏,是江南的世家大族,始祖为齐宣王之子陆通。
陆彦从小就博学多才,希望能向陆家的陆逊、陆瑁、陆瓘、陆玩、陆机、陆云等先辈们一样,扬名立万。
改朝换代后。
陆家在大唐,也颇有名气。
家族的陆德明,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官拜太子中允、国子博士。
可惜在贞观四年的时候,陆德明因病去世。
这些尚且不提。
最夸张的是。
陆彦上个月,刚刚看过一本兔子国记载的历史书籍《新唐书》。
书中记载。
有唐一朝,吴郡陆氏一门六相,陆氏子弟入仕者百余人。
陆敦信、陆元方、陆象先、陆希声、陆贽、陆扆,更是成为唐朝宰相。
如此辉煌的家世。
也让陆彦,坚定了科举入仕的念头!
……
试卷下发后。
陆彦看了眼考卷难度。
题目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考卷分为帖经、墨义、策问、诗赋。
帖经,就是将书本上的某行遮住几字,要求应试者将遮住的字默写出来。
墨义,就是对经义的简单回答。
策问,就是回答各种方略和时务问题。
诗赋,就是根据考题内容,作诗、赋各一篇。
陆彦大致看了看题目后,便开始作答。
他笔走龙蛇,文思如泉涌。
很快就答完帖经和墨义,开始看策问题目。
策问属于时务策,主要考察国家大政方针。
第一题,问:“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划,兹理何从?”
在陆彦看来。
此题非常简单。
题目说。
国家面临边境危机,必须要用兵打仗。
但百姓和战士们都厌恶战争带来的杀戮与损失,态度消沉。
面对敌国挑衅,是应该不计一切代价以武力还击,还是尽力避免战争,委曲求全以谈判解决问题?
请问你会拿出个什么样的两全其美应对之策?
陆彦本人,并没有任何治国用兵经验。
但陆家藏书颇丰,涉及各个领域。
论如何治国。
他从藏书中,集百家所长,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陆彦认为,可以先向百姓和将士,宣传历朝历代对战争的看法和态度。
比如,周朝对战争的看法,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比如,秦朝对战争的看法,是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比如,汉朝对战争的看法,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比如,隋朝对战争的看法,是四方胡虏,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再比如。
他认为唐朝对战争的看法,应该是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内外夷敢称兵者,皆斩。
百姓和将士得知这一点后。
朝廷再放出风声,说国家选择和亲嫁女儿的方式,激起百姓和将士心中的抗拒感。
同仇敌忾之下。
朝廷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还击,且得到百姓和战士们的支持。
陆彦没有第一时间答题,而是看后面的题目。
第二道:“夫子述《孝经》,裁道德,辅天相地,树之王化、穆乎人伦,既钩命而合馍,亦契神而尽性。历听藏书,同为代宝,永言五孝,不列六经,将设教之有旨,岂偏序之无法?北宫群彦,未始详焉;东观诸儒,不之辩也……”
第三道:“语人以论,鸣鹤斯和,砥名砺节,异代同归,子等温古知今,将施有政,前言往行,岂曰无闻?至於显仁义以基德,标智信以习礼,触目青史,比肩缥帙,思齐其事,各辩其人,既呈役於扣钟,可徵贤於求燧……”
这些题目,涉及儒家、治国、兵将等领域,涵盖方方面面。
陆彦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没过多久。
他便答完策问题。
最后的诗赋题,就是作一首诗,写一篇赋。
诗的题目,是一首试律诗,名为《湘灵鼓瑟诗》。
所为的试律诗,指的是一种格律诗,以“五言六韵十二句”的排律体为主。
湘灵鼓瑟,是一个凄美的神话故事。
上古时代,舜有两位妃子,一个叫娥皇,一个叫女英,舜与她们都很恩爱。
后来舜帝南巡,亡故于苍梧山。
妻子因思念丈夫,一路追到洞庭湖,听闻舜死的噩耗,投水而死。
后来她们化为湘水女神,常在湖上鼓瑟。
湘灵鼓瑟取自《楚辞》中“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
陆彦稍稍思索,便提笔写诗。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沓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傅湘浦,悲风过洞庭。
曲中人不见,江山数峰青。”
这首词的六韵,分别是“灵”、“听”、“冥”、“馨”、“庭”、“青”。
答完此题后。
陆彦看下一题。
题目是《出师赋》,要求声调和谐、词藻华美、对仗工整、用韵严格。
他思索片刻后,动笔作赋。
“圣人乘时兮里社鸣,圣人御宇兮天下平;百姓日用而不尽,四方风动而化行;外镇武将,内罗群英,既居尊以体道,思顺文而偃兵……”
“天子乃整师旅,振威德。班列品类,巾坲舟勒,杂沓参差,骈阗逼侧。隐隐珍珍,锵锵翼翼;锐兵含气,武士作色……”
“前君尚以行化而感迷悛,况我皇上圣德通神。别有穷途下客,流落羁悽。书剑不用,山川几迷。失路空歎,亨衢未跻。幸逢明圣,触类归正。既怀投笔之用,希遇封侯之聘。”
洋洋洒洒数百字。
陆彦一气呵成。
检阅数遍后。
他放下笔,开始闭目养神。
……
反观其他考生。
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冥思苦想,有的内心忐忑,有的面带悲戚,上演着一幕幕众生相。
傍晚时分。
考生们鱼贯而出,准备各回各家。
反正州试的结果,要等到半月之后,才会公布。
这时,蘇州司功参军喊住众人,开口道:“诸位且留步!”
见状,考生们一脸疑惑。
主考官拦住他们做什么?
莫非有人舞弊了?
蘇州司功参军,缓缓说道:“按照往年惯例,九月中旬放榜。
放榜当日,会将榜单张贴在州衙外墙之上,公正公开。
州试的第一名,成为‘解元’。
各州乡贡十一月前,赶到长安城,面见陛下。
面圣时,各州解元能站在前列。
然后,考生再到国子监,祭拜至圣先师孔子,准备明年的春闱。
春闱结束后,再等待吏部授官铨选。”
听到这里。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这些惯例他们都清楚。
莫非……今年放榜时间有变化?
只见蘇州司功参军,开口道:“朝廷有旨,再过七天,州试放榜。
休整三天后,所有乡贡前往长安城,准备省试。
不出意外的话。
十一月份,朝廷就将进行省试!”
人裙里。
有考生问道:“今年为何提前?”
蘇州司功参军,解释道:“因为……今年是大唐最后一年科举!
明年开始,科举就会改革,从科举变为中考、高考等新模式。
现如今,大唐日新月异。
诸位考生,希望你们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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