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成一体一魂的两个女人 第六章 一幅吉玛与恶魔之灵的画

“就在我准备对金城公主那幅壁画进行修改的那天，吉玛又如期而至。当她看到我正准备修复那位侍女的部分时，突然指着那位侍女说了一句话。她说的是藏文，语速很快，我没能听懂。但从她的表情中，我看出了她对某件事情的深深困惑。我注意到她正指着那位侍女，于是好奇地问她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她用汉语重复了那句话，而那句话让我大为震惊。”

“请允许我详细描绘一下那位侍女的姿态，”裴老开始叙述，“她静静地伫立在金城公主的身后，身着一袭白衣，显得格外清雅脱俗。她的双臂向前方舒展，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然而，在手臂的中段，一处显著的剥落痕迹映入眼帘，使得她的手腕和整个手掌都消失在岁月的侵蚀中。剥落的另一端，隐约可见一只拂尘的残柄，因为剥蚀，只剩下半截，就连与手相连的部分也已模糊不清。而在她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支横笛，静静地竖立在拂尘之旁。”

裴老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深深地看着晓妍，然后一字一句地吐出：“吉玛指着那位侍女，称她为‘妖女’。”

晓妍的心猛然一跳，她急忙追问：“‘妖女’？这是什么意思？”

裴老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未立刻回应晓妍的问题。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当时也是大为震惊。尽管壁画因年久失修而剥蚀严重，但那位侍女的面容依旧清晰可见。那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妖女的模样。你应该知道，藏民对鬼神怀有深深的敬畏，他们绝不会胡说八道。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关于那位侍女的某种传说。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至少可以让我了解那位侍女的真实身份，这对我的修复工作无疑会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我询问吉玛她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她见我有些不信，便生气地瞪大眼睛告诉我，在她的家乡，人人都知晓卓玛拉姆的故事——她一手持拂尘，一手持横笛。说着，她还指了指画像上手臂剥蚀的地方，告诉我那里原本应该镶嵌着一枚红石头魔石，那是卓玛拉姆将自己出卖给恶魔扎西吉所得的报酬。”

晓妍听到这里，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她急忙问道：“红石头魔石？那不就是贡觉玛之歌中提到的那个吗？”

裴老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贡觉玛之歌，这个名字我是后来从你师父那里听说的。在藏民中，他们更习惯称之为红石头魔石。”

“那扎西吉是谁呢？”晓妍好奇地追问。

裴老眯起眼睛，身体向后靠去，开始解释：“在藏人的传说里，扎西吉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不知为何，晓妍对这个说法感到非常反感，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反驳，于是选择了沉默。

裴老并未察觉晓妍的情绪，继续说道：“吉玛告诉我，那红石头魔石具有妖异的力量，任何见过它的人都会被勾走魂魄。卓玛拉姆曾利用这块魔石伤害了许多人。

但后来，当她失去了这块魔石，无法再继续伤害他人时，尺带珠丹和卓玛拉姆的丈夫格桑祖巴便将她送上了祭台，交由念青唐古拉神来处置。”

晓妍内心再次受到震动。她明白，所谓“送上祭台”，实际上就意味着被处死。尽管这只是个传说，但听说卓玛拉姆是被自己的丈夫送上祭台的，她仍感到无比的悲愤。

“那后来呢？”晓妍忍不住追问。

“后来我去了拉萨一趟，”裴老回忆道，“等我再回到那里时，吉玛已经疯了。”

“疯了？”晓妍惊愕地问道。

“是的。”裴老沉重地点点头，“吉玛的妈妈告诉我，吉玛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枚红石头的吊坠，她非常喜欢，一直戴在手上不肯摘下来。谁知那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家里人怕牛羊走失，都去羊圈查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吉玛一个人躺在帐篷外面，身上有伤，那枚吊坠也不见了。第二天吉玛醒来时就疯了。她两眼发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别人问她什么她都不回应。可一到夜里她就开始哭泣，那哭声极为凄惨连野狼听了也会感到心酸。”

“据族中的长老说，那枚红石头的吊坠，就是恶名昭彰的红石头魔石。是恶魔扎西吉来抢走了吊坠，从而逼疯了吉玛。”裴老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愤怒。

他继续说道，情绪有些激动：“我不相信有什么恶魔，但我坚信吉玛的疯一定和那吊坠有关。”他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去拉萨是为了向上级申请与吉玛结婚的，可谁知道，才离开一个星期，就变成这样了，唉！”

听到这里，晓妍也不禁感到心中难受，她低下头，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裴老才又缓缓开口：“为了吉玛的病，我跑遍了所有的医院，却都无济于事。后来，三年后的一天，吉玛她自己跑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您没有去找她吗？”晓妍忍不住问道。

“找了，当然找了。”裴老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可就是找不到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裴老和晓妍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晓妍才又开口问道：“那幅《吉玛与恶魔之灵》是什么时候画的？”

“那是在吉玛失踪后的第八年。”裴老回忆道，“那时我终于从西藏调回了中原。临走前，我根据吉玛家人的叙述，画下了那幅画。画中的场景，是吉玛最后清醒的时刻。”

“这么说来，您从没见过贡觉玛之歌？”晓妍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从没见过那块魔石。”裴老一提起贡觉玛之歌，就显得有些不悦，“要不是为了吉玛，我连想也不愿想那块魔石。其实吉玛的家人也形容不出那石头具体的样子来。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遇见了你师父，是他告诉我关于魔石的一些事情。”

晓妍紧闭双眼，深深回忆了裴老所叙述的故事，随后抛出几个疑问：“吉玛说卓玛拉姆是众所周知的角色，那怎么和您携手的喇嘛对她毫无了解呢？再者，吉玛明知红石头魔石带有邪恶，为何还会如此开心地佩戴上它？她的亲人为何不进行阻止？”

裴老叹了口气，解释道：“红石头魔石其实只存在于传说中，真实面目无人知晓。而且，从这幅画里，你也能看出那石头的非凡之处，我想，不仅是吉玛这个小女孩，就算是我第一次见到，可能也会为之心动。关于那位喇嘛，我曾经也向他提出过相同的疑问。”

“他是如何回应的？”晓妍好奇地问。

“他告诉我，他确实听说过卓玛拉姆，但她属于本教的人物，这已经超出了他的了解范围。”裴老回答。

晓妍的疑惑更深了：“本教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裴老也感到困扰：“在佛教传入吐蕃之前，本教曾是吐蕃的国教。但具体的情况，由于本教已经失传多年，我也不太了解。”

晓妍苦笑着摇头：“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裴老这时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姑娘，你为何要打听贡觉玛之歌？”

晓妍脸上的忧虑更深了：“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想了解它的起源。”

裴老感到惊讶：“关于贡觉玛之歌的起源，你的师父应该是最清楚的，他没告诉你吗？”

晓妍此刻也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没有，师父的记录非常简单。”

为了印证自己的陈述，晓妍迅速从包里翻出师父留给她的那本厚重黑本，翻到关于贡觉玛之歌的部分展示给裴老看。

裴老浏览后，不禁出声骂道：“这老狐狸，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皱着眉，“你师父曾两次亲赴当惹雍湖考察，他所了解的内容绝不仅限于此。”

晓妍内心充满了困惑与委屈，“可是，师父为何不对我坦言呢？”

两人沉思许久，仍无法得到明确答案。裴老只能尝试安慰她：“你师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他的行事方式与常人迥异。刘老必然有他的深远考虑，这其中的缘由，可能需要你自己去慢慢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