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道 第一章 离家学徒

大秦左州，飞云府，南北长的栖云县被栖云山横贯南北，此山在整个左州纵横近五百里。

栖云山区占了县域几近六成，故此栖云县素来有“六山三水一分田”的说法。也因可供耕种的田地稀少，栖云县的百姓多以渔猎采集和外出闯荡为生，造成此县民风彪悍的传统，虽然地域人口不多却历来也是朝廷招募边兵的重点地区。可惜边兵历来伤亡较重，乡民非走投无路，却少有人应募。

栖云山山高千仞，且山脉中心常年围绕云雾迷障，常人不得而入，故此得名。此山多涧水，出山汇流后流入元江。

迷障近处采药之人偶见云深处有彩光直飞天际，于是经常有传言说云雾迷障中有古仙人隐居，或传言山中有宝物存在。

有寻仙问道者曾慕名深入山中，往往在云雾迷障中兜兜转转，耗尽水食饥渴的头昏眼晕后迷迷糊糊的自己转出迷障。

如此多次后，再少有人探寻云雾中到底有何秘密。

栖云山中零落散布不少村落，村中百姓当然也是除了种几亩薄田外主要以狩猎和采集药材活命。

但山民识字的都几乎没有，因此对药材炮制更懂的不多，药材铺收购药材回去往往自己费心费力的一一炮制，也从另一个方面影响了药材铺把生意扩大。

天风寨就是这样一个十几户的小村落。

小五子就是这个村里的一个皮孩子。当然他的大号陆洪源是他当猎户的老汉起不出来的，当年小五子陆洪源生人时，他奶奶斋了一个路过寻仙的老道，道人无以为报，听说刚又添了一个孙子，帮着起的大号。

家里又因为陆洪源在小辈中排行老五，天天小五子、小五子的顺了嘴，以至于陆洪源这个名字反倒很少提起。

天风寨方圆百十里地最大的地方就是罗云镇，镇上有百来户人家和几家店铺。店铺除了有一家铁匠铺，和另一家杂货铺兼收皮货山货外，其它的都是收购药材的药材铺。这几家药材铺经过多年发展，彼此形成默契，各自负责收购栖云县一片范围的药材，倒也少了不少争竞。

只是因为山里的乡民除了从军的之外很少有人外出没见识，把罗云镇不叫罗云镇而是喊罗云城。

天风寨村民因周遭地势陡峭，多以打猎、采药谋生，陆洪源家也不例外。只是去年经罗锅镇上经常来村收购药材的王老板介绍，他叔叔家的二姐与镇上的铁匠家接了亲，恰好王老板打工的药材铺子要招学徒，家里正在谋划把时年六岁的小五子托王老板送去当学徒。

王老板年近四旬，是药材铺专一负责跑山收购药材的大伙计，加之乡民不是都懂药材铺子的架构，见他每次都领着几人就都以老板称呼。作为资深伙计王老板在药材铺还真能说的上几句话，加之又是陆家接亲的媒人，故此希望很大。碰上每两月王老板来收购药材时，陆家都是尽心招待。

王老板的心思也是招个机灵的到铺子里学会基本的药材炮制后放回来，在村里推广药材炮制，这样对铺子和自己都是两便，同时也能增加点乡民的收入。正因为陆小五是自己接触到的乡下小孩子们中最机灵的，才起心帮他家说亲、招徒弟。

大约近几天就又到王老板来的日子，未来的小伙计陆洪源已经开始憧憬自己的城里生活了：将来赚了钱要给自己的小妹买饴糖、给二姐姐买铜镯子、给大哥买防身的刀子、给爹爹买铜烟袋嘴、给娘亲买坠子等等，也不知道学徒多久才能攒够。

想象着，想象着，小五子在昏黑的夜里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正在梦里想象着自己后来被药材铺收为正式伙计，每月能多挣银钱补贴家用，而且也和王老板一样负责跑山收药材，最关键的是负责收购家里这一片的药材，还可以偶尔回家。

正到好处，就被家里养的那只老是想啄自己幼时虫虫的老公鸡的打鸣声敲碎了美梦后看窗户纸有点微亮后不得不从床上爬起身来。

私底下咒骂了声那该死的老公鸡后，小五子郁闷的从床上下来穿衣洗漱去了。

几口胡噜完地瓜粥后，记起来昨日约好还要和二牛等小伙伴先上山打草，午后去村头小河摸鱼的小五子抓起衣衫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还没和伙伴们走出村，就就看见远处山道上隐约有行人，从马背上插的杏黄角旗看定是来收购药材的无疑。当下小五子也顾不得去打草了，给伙伴们说了一声就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拔脚飞奔回去。

“爹，”小五子一边喊一边朝自家栅栏门跑：“王老板来收药材了，你快去喊了二叔来呀。”

正要扛着锄头出门的陆父站住脚后问：“小五子，你看见王老板来了？”

刚进门的小五子立定后喘了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道：“我才到村口，就看到猫狸岭那边道上有驼队插着药铺的杏黄角旗，可惜太远人认不真切。但从来都是王掌柜他们负责咱们周围几个村子药材的买卖，就是王掌柜他们无疑啊。”

当下陆父也不在犹豫了，先朝屋里喊了声：“孩他娘，杀只鸡，再去灶屋取条腊肉烧了皮子泡上，我去喊了兄弟迎迎王掌柜他们。”然后就自顾出门去了。

小五子也赶紧迈开步，狗腿的跟在父亲身后。刚出门却被父亲作势拿脚一揣：“不在家给你娘帮忙，跟着我干啥？”给撵了回去。

满怀不情愿的陆小五只好回去帮他娘抓鸡去了，因为给鸡褪了毛后还要仔细处理鸡皮上的细毛、洗涮腊肉都是他的活路，天性烂漫的小儿自然不愿意被拘在家里老实的干活。

望山跑死马，饶是一清早陆父和兄弟就出门迎接王老板一行三人，也是天近晌午才把人接到村口。这时鸡也炖烂、腊肉也蒸熟切好，陆母也自一间小屋的坛子里舀出一盆自家酿的老酒，另煮了胡豆、花生、干鱼等其它几个佐酒的小菜，就等几人回来。

一直在门口等着的陆小五眼见来人果然是王老板等人，忙赶和哥哥上前按照前头陆母刚教的礼仪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问好。

一时众人进院后陆小五又狗腿的打水让王老板等人洗手洗脸。之后和哥哥一块帮王老板的伙计卸驼子、饮马不提。

众人洗漱后就在院中大树下早摆好的桌边坐下，陆小五又和哥哥帮陆母把酒菜、碗筷流水般摆放齐整。

看着陆小五忙碌的王老板忍不住对陆父夸到：“老兄台，这么机灵的一个小子，也不枉我一番心血介绍，这次可就跟我走了，你可不能反悔呀。”

陆父咧嘴笑笑道：“感谢你王老板还来不及，又哪里有后悔的道理？”然后又一迭声的和自家兄弟开始劝酒劝菜。

闻听此言的陆小五在旁边斟酒倒水的更加殷勤。

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太阳西斜，三人都面红耳赤的跟着陆父和他兄弟到了下午早就备好的休息的地方自去休息不提。

油灯下，喝了酒的陆父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边惺忪着眼看着陆母在油灯下仔细的给陆小五收拾着一个小包袱。

隔壁里屋床上躺着的陆小五一边回味着刚啃的鸡骨头的滋味，一边在陆父抽旱烟的吧嗒声中琢磨着自己今后的学徒生涯。不一会就在对山外生活的向往和陆母跟陆父不停絮叨的不舍得等等的嘟囔声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家对王掌柜一行几人自然又是一顿招待，只是这一天因为要收购药材，众人却不在吃酒，只吃饭。山村也不大，一上午不到就完成了收购，在陆家用了午饭后，就要套车上路。

陆小五也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依依不舍的和父母、叔叔、婶婶以及哥哥姐姐的道别。

临走前陆母抓着陆小五的小手不肯撒开，陆父也上前又叮嘱了儿子一遍出门在外多忍让，别惹事；别和他人置气，听师傅话等后瞪了陆母一眼拽开她的手催促儿子上路。

王老板怕陆洪源人小腿短不能走长路，把他抱到自己牵的马背上，带领众人出村往回返去。

坐在收药材的驼队马背上上，看着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的陆小五强忍泪水又朝父母狠狠挥了几下小手后，转回身开始呜咽擦泪。

“别哭了，”王掌柜开口道：“又不是再不回来了。万一老板让你跟我学徒，岂不每几个月就能回家一趟。”

闻听此言的陆小五一下又精神了起来。小孩子心思变的极快，刚刚还躺着眼泪，这下马上就精神起来，也顾不得擦眼泪了，忙问道：“王掌柜，真的吗？”

王掌柜道：“就算不跟我，过俩月你姐姐不就嫁到镇上去了，你闲了也可以去找你姐玩耍不是。”

年幼的陆小五虽然比村里同龄的孩子略老成一些，但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难免心里又是憧憬又是彷徨和伤感。忐忑不安了一阵子后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等自己挣到了银子就马上回家，和父母再也不分开了。哪里却知道学徒五年是没有工钱的。

但一会又想自己回家后想二姐了又怎么办？兄弟姐妹中因为二叔没有儿子，二姐对自己可是最好的。好吃的和好玩的都留给自己的呀。

最终陆小五下定决心：将来一定挣大钱，把父母、叔叔、婶婶、哥哥和姐姐都接到城里去住，一家人天天在一起。

只是陆小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出门后金银财宝最后对自己再也没有意义了，自己最终踏足仙途，从此仙凡两隔。他自己也经过不知多少岁月的拼死拼活，最终走出了自己的一条多姿多彩的修仙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