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三年七月的京都,烈日似火,肆意地炙烤着大地。
在监察院地牢的最底层,那声声凄厉的惨叫,如鬼魅的哀鸣,让人不寒而栗。
那里,一位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瘦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的书生,被悬吊在房梁之上,正承受着皮鞭的抽打。
那牢头终于打累了,恶狠狠地说道:“唐虎,一个月一两银子,交不上就挨一顿鞭子,听清楚了没?”
唐虎被放了下来,他如一只饱受伤害的小猫,瑟缩在牢房的角落里,那般无助与可怜。
这是一处阴森且潮湿的牢房,一扇沉重的大铁门,宛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唐虎与外界彻底隔绝。
牢房的最顶端,有一个狭小如缝隙般的天窗,白日里,仅能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亮;而到了夜晚,这里便是漆黑如墨,深邃得让人感到窒息。
牢房内,仅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当唐虎被投入此地时,他并未携带任何被褥。于是,那牢头施舍般地给了他一床已死犯人的被褥,那被褥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是死亡的气息在悄然弥漫。
唐虎始终不解这一切究竟是为何,他犹记那深更半夜,房门被一群持刀之人猛然踢开,而自己便被丢置于此。
他不知自己的家人是否知晓此间所发生之事,消息亦无法传递,又有谁会为他交付那一两银子,使他免受皮鞭之苦呢。
光阴流转,每见那手执皮鞭而来的老头,他便会在墙上刻下一道印痕,如今墙上已有三十六道了。
在这三年时光里,除却每次执行鞭刑的牢头会道出那一句关于银子的相同话语,便再无他人言语。甚至那送饭的老头,也似是个哑巴一般。
在这漫长的三年时光里,唐虎曾无数次动过越狱的念头。然而,除却那牢头前来毒打他之时,那扇铁门始终紧闭,仿若一座无法撼动的堡垒。
牢房顶上的那扇小天窗,更是遥不可及,即便勉强够得着,又能如何呢?它甚至还没有唐虎的头颅大。
唐虎也曾想过以死解脱,他拼命地用头撞击着墙壁,那沉闷的声响引来了牢头。牢头看着他头破血流的模样,露出一抹轻蔑的笑,随之又是一顿毒打。而后,牢头又找来郎中,为他包扎头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一日,躺在木板床上的唐虎忽闻地下传来阵阵“佟佟”之声,这声音着实令他一惊,他赶忙躲至角落,定睛而视。
未几,地上便出现一个洞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满身尘土,自洞中攀爬而上。
手中握着一把钢钎一样的东西
借着那幽暗光亮,书生得以看清这中年人的模样,其身材高大而魁梧,双眸明亮而有神,头发披散着,正注视着自己所在的牢房。
“哈哈哈,终于是有人了,终于是有人了,我已近十年未曾与人说过话了!”那中年人大声笑着,冲向白面书生,一把将其抱住,不停地摇晃起来!
唐虎因那皮鞭留下的伤痕,被他这般一抱,疼得叫出了声。
中年男子这才松开他:“你唤作何名,何时来到此处的?”
唐虎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仿若疯子般的人:“我名唐虎,于大庆三年被关入此处!”
“我名李承法,我在此已滞留十载光阴,我被囚禁之时,尚是天元十五年呢!”此刻,李承法的兴奋之情依旧未减,在唐虎的牢房中手舞足蹈,欢欣雀跃地蹦跳不停。
“快与我细细道来,如今外面究竟是何状况?皇帝又是何人?”
“我进来之际,乃是大新国大庆三年,皇帝唤作李承渊!”唐虎道出李承渊之名时,心头猛地一震,眼前这位自称李承法之人,莫非就是昔日传说中那在二十五岁时离奇失踪的皇子?
李承法终于不再兴奋地跳跃,眼神中透着些许落寞,轻声呢喃道:“终究是我那二弟啊!”
听闻此言,唐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您救救我吧,我不知因何罪被关押至此啊!”
李承法放声大笑:“救你?我苦苦挖掘了十年,整整十年才挖到你这儿,想要出去,恐怕还得再挖十年啊!”
唐虎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李承法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生怜悯:“与我说说,你在进来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或许能知晓你为何被关进来。”
唐虎垂头丧气地说:“我只是一介进京赶考的秀才,受人所托,给长乐坊的贾员外送来一封信。”
李承法皱起眉头:“长乐坊,贾员外……他莫不是叫贾重?”
唐虎默默点头,并未作声。
李承法来到他对面坐下:“信是何人让你送的?”
“我进京之时,路过乾州,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给我五十两银子,嘱托我送的。”
“乾州……乾州……”李承法喃喃自语几声后,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唐虎看着他,感到莫名其妙。
“信你是亲自交到贾重手中的吗?”
唐虎摇摇头:“我交给了他的儿子贾成。”
李承法站起身来:“你就是因为这封信被抓的!”
唐虎望着眼前这位形如叫花子的王子,一头雾水。
“这是我那三弟要兴风作浪了!我且问你,李承天是何王?封地在何处?”
唐虎思索片刻:“乾王,封地在乾州。”
李承法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知道,那贾重以前是九门提督?按照本朝律例,他解甲归田后,其儿子可以继承职位,也就是说,他儿子至少也是提督!”
唐虎依然不明白这与他被关有何关联。
“那贾重,曾是老三的党羽,他让你带信给他,肯定是有所图谋,对当今皇帝不利。你没有交到他手中,而是交给了他儿子,那个贾成看罢信后,心生恐惧,将信毁了,但又不知你牵涉有多深,于是便将你关到了这里。”
听完李承法的话,唐虎唯有唉声叹气的份儿了。
便在此时,牢门外响起了送饭老头那沉稳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李承翰连忙敏捷地钻回地道,同时不忘急切地提醒唐虎:“唐虎,你可要把地道口藏好,莫要被人察觉了。待吃完饭,你速速顺着地道来找我,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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