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合上眼眸,似有千言,似有万语,他不舍他不甘,他亦释然,怀着复杂的情绪闭上了双眼,随着最后一滴泪落下,一切都化作尘埃消散于风中。
风中只有一言,“留那孩子一命吧!他是无辜的。”
她呆呆伫立良久,她有千言又万语想要问他。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又走了!她猛地冲上去在他身上劈了数剑,直到发泄完了,瘫坐在地上又抱住他的身体抽泣起来。
呜咽声漫漫,思绪亦漫漫!
她爱他至髓,她又恨他入骨。
她常醉酒问青天,口中碎语喃喃: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可怜天下有情人,终是逃不过世俗红尘羁绊。
有人相思了无益,思断了肠,愁白了发,至死也也没有等到他。
有人日日寄锦帛,夜夜盼青鸟,盼不来丝毫音讯,苦等几十年,等了一场空。
有道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待到成人万事催。
可叹一个情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
春有百花夏有荷,秋有千菊冬胜梅。
人间四美:春香,夏雨,冬雪及三娘。
他轻摇扇着白衣,口出此言!
初相识,只觉得他逍遥自在,翩翩公子。竟不觉羞红了脸。掩面轻笑羞花脸,一眼入魂三生缘。
那年她还是如花少女,未经人事清纯如水。
初看时尚远,在烟波中若隐若现,如一幅流动美人画卷。
旁若无人时她灵动活泼,时而笑语盈盈,时而掩面轻笑,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让人见着失魂。
当看见有人看来时,她又静若处子,端庄典雅,静坐细饮,一看就是高门大族中受过礼教的小姐。
她的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和自信,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向世界展示她的美丽和魅力,让人无法抵挡。
近看时,弯弯柳叶眉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灵动活泼,轻笑间露出的两排珍珠般晶莹剔透的贝齿,映衬着樱桃似的朱唇,加上她回眸间不经意的一笑,总能一瞬间入人心底!
那一日,他泛舟湖边,只见那少女身着一袭轻粉色罗裙俯身戏鱼。飘逸青丝垂入水面引来无数游鱼,在波光粼粼中雪白的肌肤似水如花吹弹即破。纤细的玉指轻滑过水面的时候如同在他心中刻下了一个烙印。
他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纯洁无暇之人。
他抛下礼教束缚,他极力接近,他用尽他所不耻的手段,最终如愿以偿。
他骗了那个纯净的少女,他玷污了她的清白,他毁了她的一生,他破了她的美好愿望……
他常常醉酒痛哭,他爱她至深,胜过爱自己的性命。
他常常想起那夜的疯狂,想起那妖娆的腰肢,动人的眸子,迷人的舞姿,那挥之不去的笑容,忘不掉她俯身对自己的耳语………
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无情,他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他欺骗了她,做了她最不愿意他做的事。
他不是故意的,他又不能不那么做。为了他心中的大义他牺牲了很多很多。
无数人为他而死,无数人被他利用,无数人因他而亡。他们中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迫的,也有的至死都不知情……
他骗了她,她也没有骗她,至始至终他都是爱她的。
他欠她很多很多,他无颜见她,他不敢见她,他一直躲着她,又一直偷偷守护着她。
他小心翼翼,他可怜至极,他又可恨至极。
以前他总在想,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呀?没了我你如何保护好自己?
他是虚伪的,他总以此为借口苟活着,他离她永远不过一日之遥。
他苦练轻功初时为了越过高高的围墙见她一面,后来是为了逃命,最后只是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她身边。
……
他笑了,笑得很欣慰,欣慰中有心疼。心中满是热爱,心中满是愧疚。
‘你来了,终于来了!我早料想到会有这一天。如今的你可以保护自己了!我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千言万语总也是说不尽的,既如此何须多言。
曾经你最懂我,我最知你。如今我依然知你懂你爱你。
你既要我死,我何惜性命。
最后再见一面,老天也算待我不薄,死在你面前我也无遗憾了!
若能躺你怀里……
他面带微笑,是苦笑,是幸福的笑,是悲伤的笑,是遗憾的笑,也是满足的笑。
一生一世一人心,总有一个时刻眼里容不下他人。
他面带笑容,流干了最后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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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撕开他被血染红的青衣,望着他皮肤上密密麻麻自己的名字——轻烟,怔怔出神。
这个名字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曾经的中原四大美人之一,曾经的濮州城第一美女。
这个名字现在有了新的主人,而她,世人只会记得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头目———银马魂针柳三娘!
许久后,她用一条泛黄的丝巾擦干泪痕,重新戴上帷帽,走了出去。临走时看了一眼画中那年轻貌美的女子,收走了半截玉箫。
他喜欢清静,这里无人再打扰,也无人能打扰。
她反手丢下一个火折子!
从此再没人能影响她内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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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虎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这让他十分疑惑,想着骑白马女子不应该如此快速结束战斗才是。
玉面书生成名已久,哪怕受伤不轻,也非自己一人轻易可敌,这也是寻求外援的主要原因。若不然这泼天富贵岂可与人分享。
直到见到女子时,他才恍然。同样白衣白马,虽看不清容颜,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白马银针”却是气质迥然不同!
只一眼他便对眼前这个女人忌惮不已!
奇了怪哉!怪哉!
火势已然汹涌,庄子已经清理干净。无数金银珠宝已被数名黑衣手收拢。
他们分工明确,熟练的收拾好东西并分类整理架上马车拉走。
至于尸体都被抛入火海,一股焦糊刺鼻又略微带有肉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们不自觉抿了抿嘴唇,又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
作为江湖有名的高手之一,周天虎向来自命不凡,但是面对眼前的女人,他还是显得小心翼翼,不敢直视也不敢直呼姓名。
更不愿意过多交往,深怕这蛇蝎美人吸干自己。
看了一眼已经燃烧的青衣书生,收刀入鞘,欲言又止。似想要询问确认什么最后又闭口不言。
此女做事虽然乖张,却从来不会失手。
趁着火光照耀,瞥了一眼躺在柳三娘身旁昏迷的小女孩,似是惋惜又无奈的摇摇头。
又趁着火光映射偷偷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紧盯火海的女人。
那婀娜多姿的躯体……
“不想瞎眼,就闭上你的狗眼滚蛋!”
冷冷的声音传来,如冷水倾倒入魂,顿时惊醒周天虎。
大汗直冒,所有淫邪顿消祢无形。
双手一拱,慢慢后退离去。待走出百步之外,立马狂奔离去,直奔藏马处。待见马,一刀砍断缰绳,上马急抽三鞭离去,去时不忘回头相顾。心下立誓,此生不愿再见此女。
此后数日,周天虎总是不敢酣睡,又数月依然梦见那冰冷眼神,惨碎青衣惊醒,及一年,得药酒方安!
因惊吓过度,三天后周天虎,才找刺史柳天皓复命!当然一切早已被柳三娘处理完成。
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如何联系认识。他也不愿意知道,一个聪明的下属总会察颜观色,而一个长命的奴才总是不会多管闲事。
至始至终他也不过是一枚以防万一的棋子罢了,除了打探消息,牵制林天霸,也只是为了混淆视听,防止他人窥探的手段。
刺史柳天皓清理了土匪盗贼得到上峰封赏,周天虎得了既完成的差使又赚得了美名响誉江湖!两全其美岂不乐乎?
至于那些伤心人又有谁在乎?那些可怜人又有谁环顾?
世人只知乱世出枭雄,却有几人看一将功成万骨枯?
诗人向来只赞朱门华景琵琶抱,哪知野路遗骨无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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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是被鸟啄食的时候惊醒的。
今天本是晴朗的天气,却又显得阴气沉沉。鸟鸣声渐散,乌鸦啼叫声却不绝于耳。
半睡半醒半梦中,再一次拍飞的乌鸟终于停在了不远处的矮灌莿树上,时而回头时而盯着眼前这个要死不死的少年。
许久后,他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本不是第一次睡于田梗野沟之旁,初时自是不以为然。
许久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觉了!
莽然惊觉:我的牛呢?赶忙捧起一旁水洗脸,只是甚感黏糊腥臭,好不容易拔开眼角,看见眼前一幕,“啊……”他一屁股惊跌坐于地。
那硕大的牛头如上供一般摆在他上游,翻白的牛眼死死的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他被惊吓到了,缓和了许久,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上前轻拂着牛角,泪眼婆娑。
他陪着牛头坐了很久很久,和他说了许多许多话,不知是孤单还是害怕他一直低垂着脑袋。
再后来失去牛的他呆坐田梗脚下,紧抱着双腿,不停的抽泣,伤心不已,又不敢大声哭喊,生怕别人发现。
若被主家发现,该被打死活埋吧!
他又痴呆的坐了一下午,浑然不知蚂蝗吸血的痛苦,只感觉灰茫茫一片。
天是灰的,山是灰的,寨子是灰的,田是灰的,水沟是灰的,眼前都是灰的……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静的,心是静的,水是静的,风是静的,眼前都是静的……
终于他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村庄摸索过去。
他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快十年了,每一条小路他都清清楚楚,每一条沟渠都有他弯腰捧水的身影,每一个田埂都有他镰刀留下的痕迹……
他想过逃,可他不知道该怎么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已经躲了很久,很久很久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躲了,他也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了,他也躲够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月亮已经躲在云层后面,似是愧见自己。
夜幕笼罩下的天空,总是黑得让人看不清前路。
他用力看了一眼路,前路弯弯拐拐模糊不清,哪怕他用尽了眼力也看不很清楚。
他凭着记忆努力回想着,想着前人对他的说教,黑不踩白要跳,灰茫茫的路上蛇爱笑,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往前走。
他高一脚低一脚向前走着,一不小心踩到泥巴滑了,一不小心又踩到碎石崴脚摔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大步流星往前疾步走去,却没再怎么摔跤。
到了村口,只感觉今天好生奇怪,村庄里看不见灯笼照亮,只是隐约间看见火光点点,黑烟丝丝冲天。
他好冷好冷,他尽量紧缩着身体,他好饿好饿,又紧了紧勒在腰上的布条,红紫的勒痕鞭策着自己前行,提醒着自己前行,支撑着自己前行。
他首先想要找夫子诉苦,每次痛苦的时候夫子都能给自己解决。
他总会说许许多多深奥又浅显的道理,当时很不懂,后来又在不知不觉间突然就懂了。
夫子说过,每个人都会犯错,每个人都难免会犯错,犯了错没关系,我们要正确的面对它,敢于面对它,承认自己的错误,面对自己的错误,承担犯错的代价。
不要想着去逃避问题,去推卸责任,你逃不掉的。
以前我认为我可以逃掉,我逃了许久许久,久到我不敢面对,可是每当一个人的时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深深的自责。
我想要用酒麻痹自己,可惜没用。后面我就在自己身上刻字。
天真的书剑好奇又同情的问道:“你不怕疼么?”
他轻拂着他的头:“身上的痛,哪有心里的痛来得更疼,也只有让自己身体更痛才能缓解心里的痛楚。”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口气,看着远处又释然道:“我感觉到她来了,她要来问责我了!我已经逃避好多年了,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她好小气,就一个错误追了你这么多年还不放过你。”
“哈哈哈,走我们回去吧!风大了容易湿人眼。”
“是迷眼吧!”
“都一样,都一样,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
现在书剑多少能理解一点了,他很想见书剑夫子先生。
他在渴望什么呢?
除了丑娘,夫子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除了他,他还能找谁呢?
他突然想起那个凶恶的小姐,她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呢!
终于他回到了这个又恨又爱的林家庄园,只是当他踏入村寨的那一刻便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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