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的日记 第七天 2024五月十四 愚笨的珠儿（二）

春日里的晚上，凉风习习，月华如水。女孩伸出手，似乎只要抓住那一抹洁白，就能像神话中的仙子般飞升到天界，住进富丽堂皇的宫阙之中。

“哼哧哼哧”（往嘴里塞饭的声音）

思绪被打断，女孩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笨猪”，想怪她煞风景。但看到这幅蠢笨样子，一时间竟生不起气来。

想到这笨丫头也是忙了一天，她最后只说了句：“你慢些吃，我又不抢……怎么这会儿大半碗都没了！”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使劲扒拉完最后两口：“真是太谢谢了，诶，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略带嫌弃地小声嘀咕）“早知道这样粗鄙我就不用自己的碗了，怪不得都叫她笨猪……啊，哦，我姓花，叫花绘素。”

“哇，好好听的名字！”

（被夸地很高兴，一下打开了话匣子，骄傲地说）“那是，这还有个典呢！出自《论语·八佾》绘事后素。”

“你读过书！”听到这儿，我兴奋地扶着台阶拱爬过去，好坐得离她近一些，“能教教我吗？”

她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想了想后略带纠结地开口：“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白教吧。”

“那当然！”我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慌张地拉住她）“诶，你干嘛去？小点儿动静，大家都歇了。”

“我去把我那个布袋拿来，里头还有半贯子钱呢，先给你交了学费。”

听了这话，绘素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张口闭口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不用这么多。”

她低着头，拽住我的衣袖又坐回了台阶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是我又最笨说错什么了吗？想来一定是的。

于是我也不再说话，只这样默默看着她。她撇过头，我就看一会儿天，看一会儿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啊？”我刚才无聊得快要睡过去，困意还没消散，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我们才认识没几天，第一天我还故意欺负你，你为什么这样信任我，不怕我骗你钱吗？”

我拍了拍脑壳让自己清醒一点，又在脑子里重复想了一遍她刚说的话，

“欺负我……啥时候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就我们刚来的那一天啊，我把你的东西都扔到门口那张床上了，大家都不想选那儿。晚上又冷又遭风吹，那个门也是吱呀吱呀地乱响。我看只你一个单着，别人骂你也不还口，想是个好欺负的。谁知道你一屁股就坐上去了，还朝我呲个大牙乐说谢谢。”

“嘿嘿，我没往那处想。”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笨猪”

“嗯，娘也经常说我笨，所以我想多学点儿东西。诶，所以你要多少钱才能教我读书呢？”

“这个……哎呀你别打岔，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不怕我骗你？”

“骗我啥？”

“钱啊！”（回头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又小声重复一遍）“钱啊，我要骗你的钱。”

“那你拿啥来骗我？”

“就是，我假装说要教你，然后让你先把学费给我，之后我就不教，钱也不还，这不是骗钱？”

（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你都帮我留饭了，你是好人。”

她似乎一下子被激怒了，跳起来正要发作，想到现在是深夜又只好憋着火气坐下

“我这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是，那些懒家伙把自己的活儿推给你就真帮着干啊？每回都害你忙到饭点之后，要不是我留心着，你少说要被他们饿出病来。”

我掰着指头想了想，“嗯……搞不懂。反正你帮我了，你是好人，我相信你。”

绘素皱着眉头，扶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是我命里犯冲，该着要摊上你。这样，我收你一月一百文，教识字。放心，往后你跟着我，我教你怎么对付那些不识好歹的。”

娘说过，傻人有傻福。我先前以为是指能进林府当差，现在看来，认识绘素或许才是我更大的福气。她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第一位“夫子”。

“你也放心，我虽然笨，但有膀子力气。我跟在后头，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

“好！那我们拉勾，勾住就是约定过的事，一辈子不许反悔哦。”

“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啥动静”

“不好，是巡夜的妈妈来了，快跑快跑，她会去房里数人的！”

我们一起钻进漆黑的草丛。她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有没有走丢。

我跟在后头，沾着水汽的树叶刮得脸上凉津津看不清路，我只好向前抓住绘素的手。

她没有松开，我们也及时回到了住处。

在很久之后的一天，我想到当年那晚吃饭时绘素望向天边月亮的神情。

当时忘记告诉她，清晨的曦光更美，第二天一定要带你去看看。

但我看过那么多天空的颜色，还是觉得身边的风景最值得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