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行!”
这次嬴政的态度有些坚决,他低沉着嗓门道:“长这么大以来,你并没有出过远门,寡人不放心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难道说,当年政哥你在赵国充当质子,甚至在吕不韦设计接回嬴异人的时候,将你单独滞留在赵国,就不冒险了?”
“人生,哪有绝对安逸的。”
嬴晨三言两语,便直戳中嬴政心窝,令嬴政呆呆看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毕竟,他前世可是干过平安保险的,只是前世说了太多的话,所以今生才有些沉默寡言,但是若论起说服人心的本事,就算是嬴政来也照样不敌。
“我算是说不过你。”嬴政闷头抓起酒杯,一口干完一满杯二锅头,顿时辣的呲牙咧嘴,只觉得一股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显然,嬴晨的话再次勾起了他童年之时不好的回忆。
然而平心而论,没有在赵国充当质子的经历,说不定,他的性子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坚韧,没有这份功劳,今日这秦王的位置,也未必轮得到他来坐。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嬴晨忽然飘忽而来的一句话,再次令他破防。
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画面,蓦然间觉得,大秦一路走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有多少赳赳老秦人共赴国难,才造就了如今的大秦,如今这担子到了他这里,只要能令大秦一统六国,奠定万世基业,冒再多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些汗颜,有时候自己的大局观,还没有眼前这个弟弟来的明朗和决绝。
汗颜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浓浓的复杂。
毕竟能和他真心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嬴晨是为数不多的一个。
若是嬴晨再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寂寞如雪的人生就要如影随形了。
良久之后,嬴政叹了口气,怅然道。
“好吧,这次,寡人就随了你的愿。”
嬴晨这才满意地笑了,给嬴政的杯中斟满酒,举起酒杯,碰了碰,说道:“我干了,政哥随意。”
若是嬴政得知他去韩国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旅游,说不定又要再次破防。
“至于这墨家刺杀一事...”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干了两瓶二锅头。
嬴晨再次将话题引向正轨。
“这件事,弟弟如何看?”
墨家搞刺杀的确有一手,毕竟墨者均训练有素,其中不乏高手。
并且总是几人一组配合行动,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在这一件事上,嬴政并没有丝毫的大意。
嬴晨假设道:“如果政哥你是六指黑侠,我是秦王,你此刻会如何做?”
嬴政思索良久,方才回答:“如果我是墨家巨子,那么目前而言,对我来说唯一的机会,便是此次骊山之行。”
嬴政将参与骊山打猎一事已经在咸阳城内传播得沸沸扬扬,在这件事上,对于据点遍布,无孔不入的墨家来说,想要打听到简直易如反掌。
嬴晨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哥哥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嬴政冷哼了一声:“狩猎当日定然防护森严,虽然骊山脚下为露天环境,但就算如此,难度也非常高。”
“更别说,是在我们事先有所警觉的情况下。”
“那哥哥觉得,如何才能将刺杀的成功率充分提高?”嬴晨再次追问。
这次,嬴政思索了一阵后,终于摇了摇头。
他没有想到什么很好的可能性。
嬴晨说明自己的看法:“让对手充分放松警惕。”
“假如说设身处地站在六指黑侠的角度考虑,这次刺杀,提前发生了呢?”
有时候,如果想要当一名好的猎手,就要学会将自己当成猎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
嬴政忽然抬头:“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安排不止一次刺杀?”
嬴晨继续说道:“请大王看看此刻的楼下。”
从天字甲等包厢的视角看,正好能俯瞰一楼的全貌。
原本这个包厢,便是嬴晨专为他和嬴政日常饮酒密谈打造的,当然要选择最好的观察位置。
嬴政小幅度掀开帘幔,目光朝楼下扫去,顿时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盖聂先生。”嬴政朝门外喊了一声。
盖聂身影如电,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出现在包厢之内,回答道:“三个纵横境巅峰期高手,一个纵横境初窥,三个明辨境圆融期高手,目前只有这些人。”
嬴政放下帘幔,脸色变得威严:“果然...”
嬴晨笑道:“这次是假刺杀,下次是假刺杀,最后一次,才是真正的刺杀。”
“这最后一次,恐怕才是在骊山。”
“到时,六指黑侠有很大概率亲自出马。”
嬴政冷哼了一声,朝门外吩咐道:“盖聂,去清理一下。”
“等等。”嬴晨制止了嬴政,说道:“既然对方演了这出好戏,我们何不配合一下。”
“你想怎么样?”嬴政愣愣看着他,不知这次嬴晨脑子里又冒出了什么点子。
嬴晨答非所问道:“大哥,能不能借你的衣服穿一穿?”
...
虽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但醉八仙楼下,亦然热闹非凡,处在一片歌舞升平当中。
光筹交错中,其中某个座位上,有几个身着布衣之人,正低头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其中一个人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在木桌上沾着酒水写下一行字。
“盯好天字甲等包厢。”
另外几人对视了一眼,相互确认了一番眼神,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人从包厢当中走出,一人身着黑袍,一人一身素衣打扮,摇曳的灯火当中,两个人看不清楚面容。
几人一脸警惕地跟了上去,眼看着两人走出了醉八仙。
在几人的注视当中,其中身着黑袍之人,上了嬴政来时乘坐的马车,另外一人,则乘坐上了另外的一辆马车,两辆马车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开去。
为首之人迅速作出了判断,小声对几人道:“那个身穿黑袍的就是嬴政,跟上这辆马车。”
“另外,记住不要缠斗,一击即退。”
“给嬴政留下刺杀的印象即可。”
几人同时点了点头。
“若是不小心落在对方手中,该怎么办?”
首领墨者目光冷冷看着几名下属,临出发前不忘记提醒道。
“服下事先准备的毒药,就算被俘获,对方也只能得到一具冰凉的尸体。”
“兼爱的天下终将到来,个人的牺牲,并不算得上什么。”
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话音中满是坚决赴死之意。
“明白就好。”
“记住,墨家没有叛徒。”
“如果我们中间出了叛徒...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听清了么?”
“明白!”
几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夜色中低沉响起。
为首的黑衣人这才满意点头,低声命令道:“分头行动。”
随即,几道身影四散开来,纵深跃上沿街的房檐,忽远忽近地跟着前方行驶当中的马车而去。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车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月光朦胧,风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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