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剑平天下 第五章 拍案话说张清离

“...话说三个月前，正是隆冬落雪的时候。白霄山深处跑来一股劫匪，百十人骑着马驴，一路到了栖迟村，要杀人抢粮过冬。村长不答应，被他们活活打死。村西边刘花婶儿磕头求饶，被劫匪扒光了衣服扔在窖里冻僵了。我跟劫匪打了一场，他们不讲武德，居然以多打少，我的脑袋也挨了一棍，当时被绑住了。”

说到这里，刘大山似乎心有余悸，手摸了摸脑袋。

“村里人都以为逃不过，马上就要见阎王。嘿，你猜怎么着？真是春娘娘显灵了，就在大家要被刀砍的关头，风雪中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我们扭头望去，就看见雪地上远远飞来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一个人，身着雪白棉衣，飞奔而来，那气质，像极了说书人嘴里的侠客。”

“只见这人快速骑马走近，我们才看清楚，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腰间带着一柄剑，虽然是冬天，眼睛里却像有一团火，模样潇洒极了。”

“当时我叹道，诶，不过只是一个少年，哪里有能力救我们？而后的事情，却让我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少年与土匪说了几句话就打起来了，他双腿一踩，像只燕子飞到半空，我眼睛还没晃过神，他的剑已经抽出来了。我还没见过那样好的剑，通体是白色，在雪里闪闪发着光，烧着人的眼球。”

“少年那剑一挥，好像有几朵白云从剑中飞出来，我就觉着好像秋天来了，心里涌出一股子秋天落叶的寂寞。怪事，当时明明是冬天，怎么还返秋了呢？那些劫匪还来不及反应，少年像一条影子，来来去去，看不见出手，那些人的脑袋就从肩膀上落了。嘿，你说这剑法强不强，杀人跟杀猪一样。”

“后来我问过清离哥，这是什么剑法。他说是他师傅教给他的，叫白露剑法，杀劫匪只用了第一式，叫落叶什么树来着。啧啧。”

“剩余一些劫匪挡不住，转过头逃了，清离哥顾及到我们的安全，没有追。我们得救后，死命求着留他住下，那场面，嗬，大姑娘小媳妇儿抱着他的手脚不让他走。”

“他救了我们全村人的命呀。”刘大山感叹着。

罗海铭捏着拳头，脸上有神往：“真好，清离大哥果真是大侠一般。难怪村里大家都如此尊敬他。”

“他才十五，比我只大一岁。我娘说，他是春娘娘在人间的化身，不忍我们受难，特意来救我们的，村里人也这么说。”刘大山眼里全是崇敬，“后来，我也想学清离哥的剑法，可他说那门剑法太高深，不适合我，教了我另外两门功夫，三路刀法和罗天棍法。和不会功夫的人打架，用三路刀法；和会功夫的厉害人打架，用罗天棍法。”

“真好。”罗海铭重复了一句，他是真真羡慕。“清离大哥来村子之前，是哪里人呢？”

刘大山想了想，摇头道：“哪里人不清楚。清离哥说，他是从山上下来的，小时候被师傅捡到，给他取了名，教了他许多功夫。之前他一直住在山上。”

罗海铭吟哦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山区苦寒，想来必是艰苦的生活，磨砺出了清离大哥高强的武功和正义的心肠。”

刘大山点着头认可了：“这句小词念得不错，我能听得懂。”

罗海铭无语：“这是诗，不是词。”

劳作靠的是一股气支撑，停了气便泻了。两人一躺下便不愿起来，谈天说地，倒是聊得痛快。

太阳逐渐殷红，给大地洒上一层昏色，远处的山林影影幢幢，黑暗开始四处游走。穿行在田间的小路蜿蜒如蛇，一头长着弯角的黑色水牛拉着一辆双轮木板车缓缓在小路上走着。板车上坐着一个老者，一身布衣，须发皆白，微微合着眼，双手缩在衣袖里，似乎在打盹，随着轮子的转动前后摇晃。

水牛晃晃悠悠踏着蹄子，吱呀吱呀的车轮在旷野唱着悠闲的歌。

牛车走到刘大山二人田地前方，忽然水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喉咙发出一道高亢的“哞”声，四蹄敞开狂奔起来，直往农田里冲去。奔过路旁的引水沟，越过田垄，板车剧烈颠簸，好似不堪重负，将其上的老者颠得险象环生，几次要落车。

老者紧紧扶着板车边缘，跪趴在上，张着嘴呼着气，嘴里嘶哑喊道：“救命，救命啊，该死的畜生不听使唤了，来个人救救老头儿一命！”

刘大山忽听得旁边有人呼救，转头一眼，大惊，从地上一跃而起，敞着肚子跑向那失控的牛车。来到疯牛前边，见那牛嘴上吐着沫子，喷着鼻息冲撞而来，他瞳孔一缩。

一息时间，他的手便握住了牛的两只角，牛鼻子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肚子，急促的热气像从蒸笼喷出，排在他的皮肉上，如灼心腹。一股巨力如台风撞来，向他的手掌、筋骨、五脏六腑发起冲锋，四肢与前胸后背的肌肉霎时紧绷，绽起道道条纹。

他的两条腿似柱石，牢牢钉在地上，没有后移半步。

刘大山鼓着脸瞪着眼睛，紧紧看着牛的四蹄在土里疯狂刨动，细小的土石飞腾如沙。一人一牛相峙片刻，他便觉牛的气力渐渐衰弱。他瞅准时机，右手松开牛角，嘴里厉喝，茶碗大的拳头向牛头猛击而去。一道沉闷碰撞声，水牛轰然躺在地上。

那边，罗海铭扶起了老者，拍去了老着身上的尘土，问道：“老人家可还好？身体手脚是否有痛？”

老者抹了抹脸，舒了一口气，笑吟吟拍着扶着他的罗海铭的手：“还好，还好，没有大碍。小伙子，感谢你了。”

又对走来的刘大山感谢道：“小伙子，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老头子我就死在这畜生的蹄子下了。”

他打量着刘大山上下，脸上有感激之色，眼神越发明亮，好像里面有两个灯笼。嘴角上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刘大山与牛相拼一场，不见疲累，大咧咧笑道：“老人家你没事儿就好，这畜生不通人性，还是小心为上啊。我把它打晕了。诶，老人家，我瞧着你面生，是哪里人？现在有什么事要干？”

老者点点头，脸上有些忧愁：“一头牛不算什么，老头儿家里还有几头。我是去栖迟村拜访朋友的，不成想快到了，牛却疯了。这一闹，眼下我的双腿软得厉害，百十步路也走不得了，如何是好？”

望着路尽头隐约轮廓错落的建筑，他吁了好几口气。

刘大山想了想，道：“老人家，要不你先把牛系在这儿，我背你去吧。我也是栖迟村的，即刻就到，只是不要嫌弃我身上的汗臭。”

“不嫌弃，不嫌弃，那就多谢小伙子你了。”老者眉开眼笑，将牛系好后，便趴在了蹲下的刘大山背上。

“对了，可否劳这个小娃娃帮忙照看一下这畜生，怕他醒后挣脱了绳子跑了。”老者又对罗海铭说道：“等我歇息了片刻，就回来把它拉走，一定酬谢你的照顾。”

罗海铭本来已迈出了腿，听了话又站住了，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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