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旅 第四章 风吹花落无声进人家

李光头注意地盯着孙竹的动向，同时手也没停下来往嘴里一只接一只丢虾，一口又一口朝地上吐出来不及全剥落的虾壳，辣的气呼呼往外喘大气，眼泪都又要掉下来，这小子眼泪太不值钱。眼见孙竹从被子里摸出来雪花啤酒，眼睛瞪得圆溜溜直勾勾地看着，丢下刚抓起的虾朝他走去。孙竹狡黠一笑，“你下午说要去抓虾，我趁天黑去镇上买了啤酒，还有点冰咧...”李光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抢过啤酒用牙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就是喝了起来，喝完责怪他有好东西自己偷藏着不早拿出来，往回走随手把啤酒递给何鹏，招呼他快来吃虾，年纪小就不要贪酒了，由自己和何鹏来替他消灭这罪恶的液体。其实孙竹也只是买了两瓶啤酒，本想和李光头晚上好好喝酒吃虾大谈理想倾诉内心，回时的路上碰到了失意回乡的大鹏，那时便决定这两瓶冰镇的啤酒留给他俩喝，嘿嘿笑了一声没有言语，又从被子里抽出一瓶没有了冷气但还是冰凉的啤酒递给大鹏，“这瓶给你。”

一张方桌围坐着三个人，两瓶啤酒摆在面前，剩下一方空等无人来。大鹏把酒瓶塞进自己的香肠红嘴中，炫了一大口啤酒，“我在城市里遇到过一个女孩，长长的黑头发，她来店里修车，看了我一眼。”俩人只顾着吃虾没有回答，记不起这是他说过的第几个女生，只觉得嘴里辣想喝水。“我离开那里了，下次她去见不到我怎么办呢。”孙竹手伸着要拿李光头的啤酒，李光头不给，斥着他去舀水喝，他只好起身去。“英雄总是孤独的，身边的美人总是不能常伴，你们学生仔不懂。”李光头白了他一眼，喊着辣死了辣死了，“我这辈子就只爱一个。”要不是因为那个女生，头发长回来了，心里还惦记着那双跑步拖鞋，初中被人嘲笑到毕业，到了新的高中仍旧摆脱不了那个耻辱的绰号，他发誓要把这个女生拿下来报这个夺名之仇。意外的是小雨和李光头到了同一所高中，一个在上层教室的尖子班，李光头自然是在底层靠近厕所的班级里吊车尾。这个情种上课就盯着窗外厕所等待着小雨憋不住内急来解手，他便也溜出打个碰面。课间在门外放风，活动距离也不离厕所三米范围，每次解手都是匆匆进入急急跑出，生怕错过了与这个毁了自己名声的女生的见面机会。他说着长哎一声，“她现在不想耽误我的前程，她知道这还不是跟我表白的最好时机，女生都是害羞的。”年轻人的饭量如虎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一盆虾很快就见了底，里头的大蒜都给挑出来吃进肚中，俩人吆喝着孙竹一趟又一趟地跑去舀水来喝，剩下的啤酒却舍不得喝完，要留到最后一只虾吃完再将其下肚来个漂亮的结尾。地上铺满是零碎的虾壳，像是在脚下特意为这顿宵夜铺的地毯，风吹过叶落洒满树脚底，桌下的六条腿是树的六条根，树生长，根就永远在那里，相互稳固，各自伸张蔓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面对何鹏突如其来的提问，孙竹继续吃着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正好辣红的脸也无法将他出卖，小小的脑袋里的大脑飞速运作着，等待一个完美的答案将自己解围。在早些时候，孙竹有过念头想在今晚把酒言欢，吐露心声，剖开胸膛将自己的心展示给自己最好的朋友，可今晚没有酒精的助力，聚会也由两人面对倾诉变成了三足鼎立，舀水回来时正好听见了两人关于爱慕女生的对话，表露心声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靠在门框边恍惚了好一阵，回想着曾经的美好过往和憧憬着未来的共同渡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手足兄弟李光头，他不知道即便他剖开自己的胸膛，得到的回应会将他们的关系更拉近一步还是即刻疏远。一个女生的出现竟会影响两兄弟的关系走向，他回想小雨的脸蛋，绝对不算是人群中让众人注目的漂亮女生，偏是眼睛水灵，两颊稍微红，扎着马尾前额飘刘海，让荷尔蒙无时无刻不外溢的男生一眼看着就会激发保护欲望。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他不能这么做，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男生决定将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他就是个木头，咱俩在前披荆斩棘，他在背后做好后勤哈哈哈。”李光头招手示意着大鹏喝酒，大鹏将瓶底朝天喝了个精光，“也是，啥也不懂，年轻真好。”接着走去躺在了孙竹那张不久前还冷藏着啤酒的小床上，啤酒已经进了他肚子里暖藏。李光头仰头朝天打了个饱嗝，也起身去上了床，又抬起头，“我给你留了一口啤酒。”

何鹏回去时没有人在家中，医院里也没有见到祖母，便猜想是去外给人做工了，拿起锄头到后院要开始刨土豆，家里还是如往常有锅有碗一应俱全，就是缺少下肚的食物。如今的他做不出偷村子里菜，后院自家种的土豆比偷来的肉香。后院的空气吸进肺里的感受都跟城市里不同，后院是泥土和杂草，混杂着风中叶子的味道，是饿肚子的味道，是失母之痛的味道，是再也闻不到父亲的味道。在那座没有人情味的大城市里，是汽车尾气的味道，是胭脂夹着汗水的味道，是迷茫无路的味道，是再也闻不到长发掠过飘来洗发水的味道。失意的人总是活在回忆之中，回忆伴随着他把土豆装进袋子里，伴随着他做好饭菜端上餐桌，坐在对面陪他吃饱腹的餐。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回忆吓走，将何鹏拉回了现实，他以为是奶奶回来了，丢下碗筷就去开门。“何鹏你回来了？”来者是隔壁邻居王大爷，他家也在小时候偷菜人家之中，年轻时是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卖米面的，老了也在家做点米面，不同的是活动范围远不如年轻时大，现在隔壁附近谁家想要吃米面，便要他送，何鹏想起了剩下的青椒炒肉丝放进米面里煮的味道。“我告诉你，你奶奶在县里医院，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