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演义 第十七回：尚让怒斩三千儒，黄巢惊跑二百里（二）

哪两位，长安西面的凤翔（今陕西宝鸡）有一位，长安东边的许州（今河南许昌）有一位。正如杜甫诗：

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

关中既留萧丞相，幕下复用张子房。

这两个，一个是被撤职的宰相叫郑畋（tián)，一个是被田令孜排挤的宦官叫杨复光，可惜就是没有一个拥有兵权的节度使。大唐节度使，天下乌鸦一般黑，大难临头各自飞。两个无权无势又是退休的老人，要光复大唐，是不是螳臂挡车？是不是蚍蜉撼树？是不是以卵击石？是不是在制造笑话？

难，太难了！但他们俩认为，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漫漫长路，终有回转；余味苦涩，终有回甘。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这才是：岁月识人品，日久见人心。

郑畋在想，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我可以放弃选择，绝不会选择放弃！皇上啊，您的眼睛流着我的泪，我遵守承诺绝不后退。我的心虽被现实撕碎，回想大唐曾经的过往，依然是那么美。

杨复光也一样，有人理解我之幸，无人理解我独行。皇上西逃，杨复光哭了。皇上啊，奴才天天想着您，我把我的思念让明月捎给您。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皇上啊，老奴愿为光复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坎坷是一双耐穿的鞋，艰难是一枚闪亮的纪念章。那凋零的是花，不是春天。剖开顽石方识玉，老君熔炉练金丹。当你面对挫折，放声大笑，世界顿时一片光华，荆棘变成了灿烂鲜花，阴影里也会留下一个闪着金色光泽的童话。

正如网上诗：

一生往事两杯茶，敬过红尘敬晚霞。

欲在残年圆旧梦，有谁与我共天涯。

大唐皇帝唐僖宗，已经从长安掉进成都。杨复光、郑畋在大唐的黑夜点亮两盏明灯，竖起两座灯塔，引来了两支救援队。

前宰相郑畋，在凤翔聚集走散的神策军，也就是大唐皇室的警卫部队，并竖起皇榜招兵买马。招来了泾原的程宗楚、朔方的唐弘夫、邠州的朱玫、河中的王重荣、易定的王处存、鄜延的李孝昌、夏州的拓跋思恭。

郑畋在神策军中发现，有个特别勤快、特别机灵、特别勇猛的人，这人长得像只老鼠，也像老鼠一样灵活，这个人的名字叫李茂贞。郑畋将他火箭式提拔，使他后来成为凤翔惊天动地的人物。

杨复光，唐末宦官第一忠臣，王仙芝时，他就多次劝降王仙芝，要不是宋威杀害王仙芝的首席谈判尚君长，也许唐末农民起义就和平解决了。杨复光，虽然是个宦官，但他脑袋能顶两个瓜，是个顶呱呱的大唐忠臣。虽然繁花落尽，但他心中仍有花开的声音。胸中有丘壑，立马振山河。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凭他对大唐的耿耿忠心，硬是将已经投降黄巢的忠武军节度使周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蔡州刺史秦宗权，劝回大唐。甚至把刚刚被朱温劝降的河阳节度使诸葛爽，也劝了回去。真个是：琴棋书画，表不尽赤胆忠心；忠孝仁义，道不尽如此真情。

唐朝末年，如果评劝说家，真正的劝说家只有两个：一个是杨复光，一个是朱温。朱温曾经为了寻找张贞娘，劝得黄巢率起义军为他东奔西跑，也劝降诸葛爽归顺黄巢。

杨复光告诉这些大唐将领，跟着黄巢，那是反贼。这样活得很卑微，而且把自己往火里推。如此长期过下去，结局也会很悲摧。请你们自己动动脑，别捡个垃圾还当宝。道家告诉我们：天地在运动，祸福在转换，好坏在更替。如果世上只有春天，世界将是多么乏味；如果世界只有冬天，世界将是多么单调。

劝人大师杨复光，起死回生神仙党。一腔热血洒大唐，千古流芳。

当时，他向周岌借了三千人马，向秦宗权借了三千兵马，他又自招了两千，凑了个吉祥数字共八千人马，组成了大名鼎鼎的忠武八都。将八千人分为八都，一个都头率一千人。由他和鹿晏弘、王建、晋晖、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八人为都头。羊有盔甲，何惧豺狼！

这八都头中的鹿宴弘、王建、韩建，都是后来掀起过大浪的人物。其中王建建立了十国中的前蜀，本书第九章就是属于他的。

杨复光、郑畋，一东一西，对关中东西夹击。黄巢召集众臣商议：“谁去对付这两个垂死挣扎的老东西？”

尚让自告奋勇说：“陛下，让微臣率军西征，郑畋一个下台宰相，能起什么妖风，微臣定然把他踩在脚下。”

黄巢说：“那谁去抗击杨复光？”

尚让说：“朱温正在东征，势头正盛，拿下杨复光应该不成问题。”

大家一致同意。

黄巢便派宰相尚让，率军进攻凤翔，捉拿郑畋。郑畋郑畋，我送你上西天。下台的宰相还想跳，我见你真可怜。拿下凤翔，万事吉祥！

作战过程在此处省略三千字，只说结果。结果，与尚让的设想恰恰相反。大唐腐败，老百姓寄希望于义军。谁知义军来了，还是换汤不换药。尚让因为一首诗，就滥杀无辜，已经臭名昭著，人心尽失。加上他的骄傲轻敌，不堪一击，不知所措，不出所料。郑畋派唐弘夫为先锋，先锋与大齐军队一开仗，就把尚让打得大败，尚让折兵损将一万多人，吓得尚让掉头就跑。

台上宰相干不过台下宰相，好笑吧。上上下下已颠倒，高高低低全知晓。是是非非在人心，好好丑丑要着调。尚让尚让，高高在上；爬得高高，摔得惨叫。

尚让一败，众人都知道大齐失去了人心，大齐失去了战斗力。乘胜追击，唐弘夫、王处存、程宗楚、朱玫，从凤翔逼近长安。

人一当官，就徒生两怕，一怕丢官二怕死。好像那乌纱帽中有一种奇特的化学物质，头上一戴，骨头软了，勇气散了，雄心化了，胆量蒸发了。黄巢就是这样，听说唐军来了，一下就吓坏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像丢进桶里的老鼠。来不及穿鞋，就逃出长安，向东逃命，逃得比贼还快。

想不到，想不到，戎马倥偬的大齐皇帝，当年的冲天大将军，竟然风声一到，提裤就逃。这就像新婚夫妻，一吵架，女人就往娘家跑。这黄巢，官军一来，还没吵，他也往娘家方向跑。可见黄巢一当了皇帝后，还不如女人。表面装得很强壮，其实内心很紧张。大齐皇上啊，如果鸡蛋没有缝，苍蝇绝对不会动。

一年前，唐僖宗从长安向西逃，今天，黄巢从长安向东逃，两个好像在搞拔河比赛。是不是认为拔河比赛后退就是胜利？

大唐两百多年，皇帝才逃出长安四回。大齐皇帝，一年多时间，就逃出长安。你出长安，就像女人出轨，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会远吗？冲天大将军，长安城的狗怎么看你？长安城的鸡怎么看你？天上的鸟，地下的老鼠又怎么看你？

黄巢一逃出长安，唐军雄纠纠、气昂昂进入长安，老百姓纷纷帮助官军，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梦已碎，酒已醒，长安百姓不吃黄巢画的饼。黄巢的饼，就像女人骗男人做家务，男人回家能做饭，一年能挣几百万，你信吗？

出乎所有老百姓的意料，唐军进入长安，他们想，黄巢的部队会抢，我们也会抢。我们是皇上的军队，我们抢，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走上致富的快车道，当强盗，是最简单的捷径。

一进长安，就大肆抢劫，比土匪还土匪，比强盗还强盗，全是一群吃人不吞渣的魔鬼。他们来长安，就是来长安割韭菜，黄巢割头茬，他们来割二茬。原来帮助过官军的老百姓后悔了，此时又盼望起义军。世界第一大都市长安，今朝冬去春归，明日你来我往。官匪原来一家，全是一群人渣。可怜长安老百姓，灾难一茬接一茬。

当黄巢得知，进攻长安的只是一小股部队，连自己都笑话自己。又率军掉头，五天后，他重返长安。为了报复老百姓帮助官军，便纵兵抢劫杀戮。杀杀杀，抢抢抢，看你们对唐军帮不帮？抢抢抢，杀杀杀，朕的怨恨用你们的鲜血来冲刷！据记载，当时罹难的长安平民达八万之众，尸骨成山，血流成河，黄巢称之为“洗城”。

黄巢啊，你可是农民起义军领袖，为的是劳苦大众。今天，你却将屠刀挥向劳苦大众，你想用屠刀来收获民心吗？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简单地说，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没读过吗？如果这也没读过，当年你没考上，不冤！黄巢啊，洗干净污浊的世界，难道要用血么？当时的长安，正如杜甫诗：

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

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您听那哭声，您看那辛酸。黄巢啊，男人成大事，应该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贫穷不潦倒，富贵不骄狂，藏锋敛锐，无愧于天地。如不敬畏今日之繁华，很可能变成明日之凄凉。

黄巢轻易逃跑的举动，造成了极坏的影响，犹如蝴蝶效应，黄巢任命的同州（今陕西大荔）、华州（今陕西渭南）、商州（今陕西商洛）刺史听说黄巢逃跑，纷纷弃城逃跑。什么叫作兵败如山倒，什么叫作树倒猢孙散，什么叫作多米诺骨牌，这就是。

再说朱温攻打杨复光，在东部，不只有杨复光，杨复光还有后台：王重荣，周岌、诸葛爽、秦宗权，这些人虽然首鼠两端，但如今是站在杨复光一边。杨复光的忠武八都，有靠山，就有胆量。朱温面对杨复光的靠山，早就输了胆，在邓州，顺理成章地被杨复光的忠武八都打败，让朱温品尝到了入关以后的第一次失败。

尚让的征西军被郑畋打败，朱温的东征军被杨复光打败，朱温、尚让这两位大齐是同事，打败仗都同步，看来大齐的大臣，真个是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尚让和朱温，齐步丢了人。西边败，东边败，大齐皇帝又逃出都城。如此的大齐政权，让人看到了纸老虎的本性。

大唐王朝，除了杨复光和郑畋，还能找到一台能一举粉碎大齐的粉碎机吗？能！不但能找到一台，也能找到两台。一台是国内的，一台是国外的。国外的那一台，祖籍是国外，但他出生在国内。

国内是谁？高骈，可惜他不开机。唐僖宗在成都连发十八道催促令，高骈假装听不见，因为高骈有了新的梦想——重现三国：皇上占蜀国，黄巢占魏国，我占吴国。

要建吴国，必须拿下镇东和浙东。于是他借皇上的圣旨，在扬州设宴，邀请在润州的镇海节度使周宝，在越州的浙东观察使刘汉宏。这两人都是老江湖，心知肚明，哪能上当，高骈，你的鸿门宴，老子不去！

有两个不怕死的人真去了，谁？杭州八都的两位都头，董昌和钱镠。为了吸引周宝和刘汉宏，这两人得到了高骈的热情招待。吃了几顿大餐，钱镠就看出了高骈的真实意图，马上溜走。这两条小鱼，高骈看不上，走就走吧，出门左拐，不送。

看来高骈眼光真不行，至少不会看相。他都看不出这是两条比周宝、刘汉宏更大的鱼。如果这也算两条小鱼，你自己只能算小虾。

国外的那一台是谁？来不及介绍了，朱温在同州出大事了。

到底什么事？

请待后面几回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