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国演义 第九回：黄巢试剑杀法明，朝廷招安封仙芝

话说黄巢落榜，怨气冲天。大唐还是那个大唐，气象早已不是那个气象。考生们沸腾的热血，渐渐透凉。正如李商隐诗：

自有仙才自不知，十年长梦采华芝。

秋风动地黄云暮，归去嵩阳寻旧师。

考场就像烤场，烤得人半生不熟，烤得人生不如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每每看到新科进士打马游街时，吃不到葡萄，葡萄肯定酸，那是得不到的心酸。天苍苍，野茫茫，科举的希望太渺茫。水弯弯，路长长，看见前途是惆怅。心伤伤，空荡荡，对这个国家已绝望。没有好家庭，仕途等于零。家中没有官，再能也凉凉。豪族家出身，傻子也高升。你真智商高，用到投胎上。只要有家世，才华算个屁！百姓的儿子哪怕你才华横溢，才高八斗，你都上不了九品，只能给人家当祭品。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黄巢发誓不再科考。官道不留爷，爷从岔路走。请君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黄巢一气之下把书都烧了，纸船明烛照天烧，烧尽黑暗始见晓。晓日腾云天地清，清风霁月祥云飘。黄巢烧书，制造了唐朝末年的“焚书坑儒”，坑谁？坑自己。

黄巢的怨气在野蛮生长，他妈的，老子样样会，就是没机会！天生我才必有用，至今不知道怎么用？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腐朽的唐王朝，你可以重重地把我打倒，但别指望老子向你求饶。老子天生一幅傲骨，别在老子面前摆谱。人生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擦伤。即使乌云满天，老子也畅想晴天；就算前面尽是黑暗，老子也要敢于撕破黑暗；如果真的无路可走，老子还敢针锋相对。

放心吧，老唐、朽唐、烂唐，我会努力的，正是因为你的不公平，我的努力才有意义。连李商隐都写下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给大唐下了一个晚期诊断。其实连夕阳都像喝醉了酒，醉得东倒西歪，醉得不省人事。

气愤的黄巢，在长安旅店的墙壁上留下一首《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你不让我戴大红花，那我就披黄金甲。你不让我提笔安天下，那我扭转乾坤上战马！纵马踏五洲，四海展风流，踏碎烂唐做糍粑！

黄巢这样的诗，让人不敢读出口，读出口就没有安全感。这首诗繁殖了无数后代，子孙满堂，人丁兴旺。最有名的一首当属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菊花诗》：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唐朝客栈没有我一份，我破旧立新，建立一个新客栈。正如李白诗：

人心还心闷，苦辛还苦辛。

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

在长安城东有一座寺庙，叫祥梅寺。祥梅寺最近出现了一件怪事，小和尚每夜往琉璃灯里添加满满的油，以往可以点三五个昼夜，现在却是一宿就完了。法明长老怀疑是不是寺里的和尚偷了灯油换酒去了，当天夜里，他就藏在桌子底下想看个究竟。深夜二更天，合寺无声，躲在桌子下的法明长老却突然听见两个人说话，一个说：“今晚又缺灯油了，又叫我来盗取，不如对老和尚讲明了吧。”

另一个说：“遇见了再说吧。”

说完后，两人进殿开始倒灯油。

法明长老一听，从桌子下钻出来，大叫：“偷油贼，别走！”

两个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说：“长老，我们是阴曹的掌案使，现在大齐国金统天子出世，阴司要造册，缺少灯油，因此天曹使差我们前来取用。”

法明一看，果然是鬼差，就问：“造册记录什么？”

鬼差回答说：“目连救母，放出了八百万恶鬼。如今他已投生人间，前来捉拿八百万恶鬼。”

法明问：“目连今生叫什么名字？”

鬼差说：“黄巢，明天就要前来祥梅寺试剑，要先杀一名叫法明的长老。日后，便要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因此提前造册。”

法明一听大惊，告诉鬼差说：“小僧就是法明，请大神救我一命。”

鬼差一惊，说：“你的名字已经造上去了，除非去求黄巢，我们无能为力。”

第二天，黄巢真进入寺中。法明得知，一见黄巢，倒地就拜，并一个劲地说：“菩萨饶命！菩萨饶命！”

黄巢莫名其妙，马上将他扶起，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方丈说：“您就是地藏王菩萨的弟子目连转世人间，有华光祖师相助。”

黄巢自己也吓了一跳，我是目连转世，还有华光祖师相助？？？

华光祖师是谁？元明时有部《四游记》。

《东游记》讲述八仙成仙的故事，《西游记》叙述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故事，《北游记》就是真武大帝降妖除魔的故事，《南游记》就是华光三次投胎的故事。想要了解华光，就去读读《南游记》。

方丈哀求黄巢：“您这一世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老纳。老纳知错，求大人放老纳一条生路！老纳遁入空门，从未做过恶事，还请饶过老纳性命！”

说罢，又磕头便拜，黄巢说：“方丈放心，先不提我黄巢是不是你说的目连转世。即使我是，你虔诚归佛，我也不会杀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快些逃跑吧，”

当天中午，黄巢喝了些酒，睡了过去。耳边传来一阵异响，转头望去，平地刮起了一股风，风停之际，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不远处，正幽幽地望着他。黄巢心里一惊，而就在这时，那女子开口说道：“我乃九天仙女，凡人黄巢还不快快接旨！”

黄巢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那女子说：“本仙奉玉帝旨意，特来为你开蒙解惑。只因你前世阴间救母，放走了地狱中的八百万凶魂恶鬼。如今那些恶鬼已经转世为人，而你犯下了大错，但上天怜你孝心可鉴，故此命你今生捉回恶鬼为自己赎罪。八百万恶鬼尽数归位之日，便是你罪恶得赎之时。今赠你宝剑一把，助你完成使命。此剑乃是消业之剑，可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

说完，便不见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神奇的是，黄巢醒来，身边真有了一把剑。

话说方丈法明，黄巢让他逃跑，他便跑向了后山的树林之中，眼见那树林中有棵枯树，树中有个大洞，他便钻到洞中躲起来，不一会，就在树中睡着了。

黄巢得到了那把剑，说是宝剑，不知宝在何处？利到何度？提着宝剑便来到了后山，看到那棵枯树，好吧，就用这棵树来试剑。宝剑一挥，不但砍断了枯树，还滚出了一个人头。黄巢大惊，走近一看，正是方丈。黄巢跪在地上，长叹一声：“方丈，我黄巢对天起誓，有心放你，但你这是在劫难逃啊。”

“在劫难逃”这个成语，就来源于此。

离开长安，黄巢登上华山，才见黄河如丝天际来。我要踏着七彩祥云，照亮整个世界！

不纠结过往，不犹豫未来。世界那么黑暗，也许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看见光在哪里。没有光，那就自己提灯前行。不不不！我不想提灯，我想放火，烧毁朽唐。

唐朝末年，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官场腐败，已经民不聊生。浙东的裘甫起义和桂林的庞勋起义，点燃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起义热情。

874年，山东大旱，农民给地主干了活还不给工钱，没钱就没吃的没穿的。按照历朝历代的老规矩，拖欠农民工工资，农民就起来造反。肚子决定脑袋，没有活路，只能走上反路。黄巢正在观察形势，等待时机，有人先他而动了，谁？盐帮大帮主王仙芝。就像黄巢看中一位姑娘，正在准备表白，王仙芝先下手了。

875年5月，王仙芝在长垣（今河南长垣东北）发动农民起义，率农民起义军攻陷曹州（今山东菏泽）、濮州（今山东鄄城）和郓州（今山东郓城），也就是大唐的天平镇。

黄巢说：“王大哥，你带头，我来了！”

对了，我要带点礼物，为造反造势，增加点神秘色彩。于是便有了民谣：

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

“金色”就是“黄”的意思，曹州姓黄的，当然应在我黄巢身上。黄巢在家乡冤句（今山东菏泽西南），带着侄子黄存、黄揆及外甥林言等八千多人，响应王仙芝。一场为期十多年的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拉开帷幕。起义军几个月时间，就发展到几万人。杀气横千里，军声动九州。把个唐王朝，搅成一锅粥。

不到半年，就接连攻下河南十五州。我不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要大床分嫔妃，大印分天下！我不贩盐，我要贩江山！

12月，唐僖宗调集兵马镇压起义军，任命平卢节度使宋威，为诸道行营招讨使，也就是剿贼总指挥，实施南、北、西三面夹击。为什么不四面包围，因为东面是大海。

三面夹击，怕不怕？人家是正规军，不怕才怪。为了保存实力，王仙芝、黄巢便挥师东进，围攻沂州（今山东临沂）。

起义军终究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农民，大口吃大葱，打仗全凭凶。战略和战术，不知是什么虫。

876年7月，在沂州，被宋威的正规军打得落花流水。沂州战役，完全可以全歼起义军，但宋威不愿意。于是上报朝廷，说王仙芝死了，就撤军了。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又不想一了百了，不了了之。谁知，结果是没完没了，无休无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情况，还得看情况。

对大唐来说，第一次绝好的机会，就这样断送在宋威手中。

宋威为什么要这样做？用他与他的副手曾元裕的一次谈话来解释吧。他告诉曾元裕：“十年前，我参与讨伐庞勋之乱，那时，我们的招讨使是康承训。庞勋之乱平定后，功臣康承训不但没有得到赏赐，反而受朝廷猜忌，得了过贬官的下场。功臣被贬官，雄心化了汤。匪在我是英雄，匪灭我是便桶。这就像渔民打鱼，一网打尽，下一网打什么？”

这个历史教训，让他得出了结论：官匪本是一家人，相辅相成，兔在狗在，兔死狗烹，这是一条不可断裂的生物链。这就像一座山上，狼和羊必须共存一样，没有狼，羊便活不下去。因为没有了狼，羊会疯狂繁殖，很快将山上草吃光，羊便饿死。

起义军休整一段时间后，卷土重来，不但占有了原有地盘，又快速扩大了八个县，占领了今日的大半个河南，已经兵临东都洛阳，人数迅速发展到30万人，比狮子滚绣球还快。

朝廷要求各节度使自行剿灭起义军，可是各藩镇都想保存实力，根本不想给朝廷出力。有人说“关我屁事”，有人说“关你屁事”，有人说“放屁”，一下感觉世上最忙的是“屁”。

大唐的各镇节度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主打一个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自我炫耀，将军有剑，不斩苍蝇。叫他们打仗，一个个全都成了礼貌谦让的文明人。你打你打你去打，我只负责笑脸迎宾。真打了死人，可以帮忙修坟。我的坟墓修得好，又圆又大又很高。周围载上几棵树，还能引来喜鹊叫。

当时的大唐各藩镇，正如志明和尚打油诗：

昨夜山前人杀人，管他老子破头巾。

学生石上高跷腿，念句弥陀保自身。

放下国家大事，尊重他人命运，戒掉过度自省，享受缺德人生。

为了保卫洛阳，唐僖宗又调兵对起义军进行东西夹击。王仙芝、黄巢发现官军东西夹击后。你想东西夹，我就南北打。北边有强兵，那我就南下。于是就率军南下，攻下汝州（今河南汝阳），活捉刺史王镣。王仙芝没有杀他，为什么不杀？王仙芝心里有了小九九。是不是他们都姓王，八百年前是一家？不是。因为王镣的堂哥就是当朝宰相王铎。王仙芝在沂州战役后，称了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如果朝廷能招安，混个一官半职，也就满足了，他想当宋江的老前辈。

在王镣的指引下，他们打到了武昌东面的蕲州（今湖北蕲春），蕲州刺史裴偓，是王铎的门生，和王镣是老熟人。王镣和裴偓是老朋友，王镣和王仙芝新朋友。结识新朋友，不忘老朋友。带着新朋友，来看老朋友，起义军顺利进入蕲州城。由王镣和裴偓牵线，朝廷很快派人招安王仙芝。

裴偓大摆宴席，迎接朝廷大员。当长安来的公公展开黄灿灿的圣旨时，喜悦之情达到了高潮。王仙芝由盗转官，裴偓化解危机，王镣招安有功，朝廷从此无忧。皆大欢喜，众人举杯庆贺！

正如李白的诗：

愿扫鹦鹉洲，与君醉百场。

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

圣旨上只封王仙芝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

当圣旨念完，黄巢问公公：“下面没有了？”

公公非常气愤，这不是讥笑我吗？没文化！没教养！气愤地说：“有我不会念吗？”

朝廷只封了老大王仙芝。老二尚君长，老三黄巢，什么官都没有！

黄巢问王仙芝：“大哥，我们兄弟怎么办？”

王仙芝心想，这两年打仗，我们靠什么激励士兵？就是破城之后，任由他们抢劫，让他们一路向钱，思钱想厚，日富一日，年富一年，一日三思，思钱思家思美女。起义军不讨厌打仗，只讨厌没有物质刺激的打仗。

王仙芝说：“兄弟们解散就是，大家干了两年，钱也捞够了，差不多都算巨富了。以后来长安做客，我一定会热情招待你们的。”

人人喜欢钱，从来不嫌多。这世上唯有一种人嫌钱多，谁？贪官。贪官嫌钱多吗？什么时候？量刑的时候。

起义军将领表面都是心连心，背后都在玩脑筋。王仙芝本来想露脸，结果把尾巴露了出来。就像两千多年后的专家，专家专家，专门蒙大家。

王仙芝一人升官，众人落地。

黄巢会答应吗？尚君长会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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