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荡天下 第1章 少年心中有把剑

“少年人，你心中有把剑呀。“

男人衣衫褴褛，满是窟窿的斗笠被他扔在一边。他躺在树荫下，嘴中咬着一颗芒草，慵懒的眼睛斜瞥着河中捕鱼的少年。

少年却不理他，他站在水涡中央，全神贯注地盯着河面，手中一杆青竹，腰间一个竹篓，像一尊雕像。

水声汩汩，少年手中的青竹在瞬息间刺入水面，随后哗的一响，一条黑光粼粼的鱼卷着水花被少年用青竹挑了起来。

是一条大黑鱼。

少年满意地笑了笑。这是这么多天来，他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了。

河的对岸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是一群与少年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同样衣衫褴褛满是补丁，但和少年比起来，却显得十分聒噪。

男子瞥了一眼，发出啧的一声。他性子淡然而苛刻，十分不喜吵闹的环境，但也不至于和一群孩子闹什么冲突。他拾起斗笠，盖在了脸上，便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少年显然也看到了这群人，虽然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但还是把鱼从青竹上取下来，扔进竹篓里，便转身，背对着这群孩子离开了。

孩子群里，那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突然急躁了起来，他快速地冲到了河边，捡起几块卵石，朝着少年扔了过来。其他的孩子们也有样学样，捡起卵石扔向少年。

河面溅起了一个个的水花，那雨一样的石头中也不乏足以让人生死不明的大小。孩子们没想那么多，谁让那名少年不肯屈服。不过到底是孩子，太大的石头他们也扔不了多远。而且，他们的目的只是骚扰少年捕鱼，还不至于让他因此重伤。

少年更不理他们，这事情他经历了太多次，本就冷淡的他就更麻木了。

撑着青竹回到岸上，少年拧干被河水打湿的裤腿，像往常一样，对比了一下竹篓里两只鱼的大小，然后从其中拿出小一点的那条鱼扔给那装睡的乞丐一样的男子，就准备回家了。

“一点也不懂得尊老。”男子发出一声牢骚，折下身边一棵长苇，随手一挑，鱼便被他从地面挑飞，长苇挥动，呼吸间，鱼便被男子清理干净，落在一片宽大的树叶上。接着男人手指一挥，那树叶下早就准备好的柴火就燃烧了起来。

就像魔法一样。

但少年明显感到，男人挥动手指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瞬间灼热了起来，但很快就消失了。

少年没有办法理解这一切，但他每一次看得很认真。

“想学吗？我教你。”男子得意一笑。

每到这时，少年一般都会回一句：“杂耍有什么好学的。”但这一次，少年没有这么说，他只是单纯地看着男子的表演。

男子有些诧异，他也看着少年，四目相对，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一颗石子飞过，划过少年的脸庞，一线红色便顺着少年的脸落了下来。

河的那边，顿时爆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少年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去处理伤口，他看了看手中的青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丢进河里或者扔在在一边，这一次他握着青竹回家了。

笑声戛然而止，为首的孩子张牙舞爪了起来，又率着孩子大军撤离了。

少年的家在村子的边缘，靠着山林。虽说是个家，但也不过是一间草屋、一间棚屋，外围是少年自己进山捡树枝做的篱笆，院子里则是少年自己开垦的菜畦，里面种着一些山里野菜。

有些是少年移植过来的，有些是少年采了果实回来埋起来的。

少年没有蔬菜的种子、也没有粮食的种子。

鱼是少年的主食，那长的蔫蔫的野菜是少年的辅食。少年独自生活的一年里，便是这样过来的。

少年没有父亲的记忆，家里唯一和他有关也就是他的一本笔记，但也被少年拿去烧火了。母亲的记忆在这一年里也只剩下了残片，隐约记得母亲很瘦，隐约记得母亲很疼自己，隐约记得那张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脸。

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在自己出门摘野菜的时候，少年只记得自己回来后，母亲倒在了镜子前，手中握着一只簪子，似乎正在盘头发。

她是个极爱美的人。

少年当时并没有哭，他甚至为自己是不是个冷血生物而坐在院子里思考了三天三夜。终于得出了自己如果不去找点东西吃就会饿死的结论。从此开始了独自生活的日子。

母亲被他用床单木棒做的担架拖到山里草草埋了，墓坑不深，封土不厚。只上面被少年移了许多不知名的花。

而失去了大人的庇佑，生性恬淡的少年成了孩子们中间的异类。本应畏首畏尾当个小跟班的他却不服从、不理睬，成了孩子王眼中的逆乱者。

于是村子里，孩子们的第一等乐事出现了，那就是靖乱，而叛乱者，自然就是这无父无母的少年。

少年的捕鱼场，被孩子们占领，于是他只好来到了河水偏僻点的地方，从一个时辰可以抓到十条鱼到现在半天才能捕到两条。

少年的挖野菜的地方，被孩子们踏平了，所以少年才会选择种在自己的院子里，结果野菜们水土不服，各个七倒八歪。

少年走在路上，总会有孩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尽说些肮脏的话；少年走在路上，总会掉下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少年走在路上，总会被其他孩子们撞两下、怼两下。大人们虽然也有制止，但自己的孩子没有吃亏，谁又会去管那么多呢？

不过少年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把这一切都当成是一阵风刮了过去。

就像现在，自己那不知道重新搭建了多少回的篱笆园又被拆掉了，他依旧无动于衷。

随手拔起几个残存的篱笆木头，他来到棚屋，拿出了燧石，他突然想到，河边男人手指一挥，火就那么出现的场景，也有样学样挥动着手指，周围的空气依旧凉凉的，茅草堆也没有点着。

他嘴角弯了弯，像是在笑。还是燧石轻敲，茅草燃起小小的火苗。在一块弯曲的瓷片上倒上水，便在一边清理起了鱼。

“学学那莫名其妙的杂耍也挺好。”

他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