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来到洛山城附近，玄清说：“师娘，我想去见一下朋友。”
城外村落，小河流淌，风吹落叶，几个儿童嬉戏，欢声笑语，尽是和睦。一家门前，两小孩正在玩泥沙，见玄清来到门前，起来问：“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玄清说：“我是你们爷爷的朋友，他在家吗？”
一个小孩跑到屋后，一个中年男子急步走来，对玄清一拜：“不知仙师找我父亲什么事？”
“算是老朋友拜访吧。”
男子对身后抱着孩子的妇人说：“快去叫父亲回来。”
老人叨叨念念，说木工还差一点，又责怪儿媳妇太过匆忙，走入门口，见到一个少年，坐在一旁，身穿白色道袍，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
玄清站起来，微笑道：“蓝哥，好久不见了。”
老人怆然泪下，颤抖地手紧紧握住玄清，万千思绪噎在喉咙，激动过后，又露出淡淡的笑容，平静地说：“大黄，好久不见。”
两人坐下，蓝驹家人退下。玄清说：“当时我以为你恨我，后来才明白人各有命。”
蓝驹感叹道：“当时年少，什么都不懂。不是恨你，是羡慕，是自己不堪。现在你不用大黄这个名字了吧。”
“其实两个名字意思差不多，这是听起来不太一样而已。”
“既然身入仙家，名字当然要注意一下。”
“修道法门，未必就比常人好。”
“至少比常人多些机会，不会刚到通透明白之时，就垂垂老矣。”
“这几十年时间，蓝哥也经历很多吧，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额，快五十年了吧，你还能记住我，你更是难得，先说说你的吧。”
“我拜入九神峰，拜穆阳真人为师。先是三年修心炼体，然后就下山去找你了，但你把我赶走了”
“跳过这段，我知道了，我的错。”
“哈哈，你什么时候知错的，我原谅你了。”
“都该年少轻狂，早知道抱紧你的大腿就好了。”
“傲骨不屈，我相信蓝哥不会的。”
“你居然会拍马屁了，这修仙也不是很正经的感觉。”又感叹一句，“投靠你就好多了，不过会不会有其他麻烦，也不能保证，改了现在，也不一定会好。”
“然后回去修炼，大概三年后筑基，然后还是安心修炼，每天除了吐纳灵气，就是熟悉功法，偶尔到礼堂请教玉瑶师叔，读一下文史典籍。”
“啊，难怪你说话文绉绉的，原来如此。”
“又过了三年，宗门检查我们修为进度，安排任务，我去了一趟槐花村。那里的人过的甚是凄苦，好不容易有点改善，却是业力缠身。”
蓝驹没有深究这些词蕴含的故事，只是淡淡地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何处人间是天堂？何处地狱在幽冥？
“是啊，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大的差距，地与地之间如此不同。或许正式这些不同，才有高低落差，才形成缤纷多彩。可是有光灿烂，也会有暗悲伤。”
“以前你是清心寡欲，现在反而多愁善感了。”
“别人的故事也不仅仅是别人的。”
“为何这么说？”
“悟道不需要经历所有，其他人的故事也是参考。没有落魄难以显得高贵，没有悲伤不会体验幸福。世人总是需要对比才能认识自我，也是无奈。”
蓝驹微微一笑，说：“你就不能洒脱一点，管那么多干嘛。缘来自走，运去不留，这可是你当年的话。”
“人会变，月会圆。”
“好好，你继续说。”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事，除了修炼，就是出去除妖兽，很少与外人接触。本以为平淡之极，后面也会如此，没想到突然心魔暗生，为后来埋下祸根。”
“什么事？现在不也过去了，不必耿耿于怀。”
“赵师兄得佳人青睐，我羡慕不已，甚至妒忌万分，一时间幻想情缘，以至于心魔出现，色孽缠身，不能再继续修炼，只能通过外界的痛楚缓解思绪。那时候真是痛苦，又不敢告诉师父，一人独自承受。要是当时下山找你，或许心结就能完全解开。”
“这么算起来，那段时间我大儿子都出生了，确实有经验可谈。”
“后来通过寒流静心，重新恢复正常。大概过了三年，我都不记得那时的事了，却突然再起涟漪。快要修成金丹时，发现自己有些问题，就按师父的建议，一人下山寻找机缘。在迷雾森林里，遇到一女子，被她骗了，失去了法宝修为，还差点被抓去魔门。现在想起，在欲念初起时就有此结果。”
“那你找她算账了吗？”
“没有，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不能确定，只能大概猜测是虚渺宗的弟子。”
“现在呢？还是放不下吗？”
“也恨，也不恨。这些事何时何地没有，恰好那次主角是我而已，杀一人，天下仍旧如此，本质不变，是谁其实没那么重要。”
“心系天下，佩服。”
“这个就不用奉承了。以我的实力，痴人说梦罢了。”
“你现在什么修为？”
“金丹，嗯，还差一点吧。”
“那也很厉害了，韩家家主才这个水平。”
“额，你若是也修炼就知道元婴都是身不由己。”
“这么夸张的吗？看来我这样的凡人没机会见识了。”
“逃离迷雾森林后，我感到十分迷茫，不知道要去哪里，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修炼。”
“为何不回去？”
“经历太少，很多不懂，自尊要强，反而心境受损，伤势也一直好不了。”
“也是，从小你就要强。当时贵管家想收我们为养子，没想到你得到仙师眷顾，他很是遗憾。”
“你确定？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当局者迷。贵管家对你那么好，还看不出来？”
“我以为他是遵循道义的人，明晓是非对错。”
“你这个态度，算不算欲擒故纵？继续说你的故事吧。”
“我到附近的城镇购买丹药，想起了你，就来到这里。当时你的二儿子刚满月，看到你幸福的样子，一时间怀疑自己，或许如同你这样的人生才是归宿。”
“啊，你，原来你一直在。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想找你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寻你。”
“你觉悟了，看透了，当时我还在迷雾当中，所以只敢远远观看。后来你摔断了腿，一时没有生计，可你仍旧乐观，一边养伤，一边编制竹篮维持生活。虽然贫苦，却没有一句怨言。见到你如此坚强，我才放下执着，回去九神峰。”
“说来惭愧，那时妻子哀怨，两个儿子消瘦，其实内心很是害怕，只是外表坚强而已。经常深夜睡不着，承受着疼痛，想着无望的未来，甚至想就此离去。若非寥员外来此施善，见我可怜，治好我的腿，我早成白骨了。”
“没想到这才是真实的。人心隔肚皮，不能坦诚相对，依据外在推测内心，都是一厢情愿。你的人生也不容易啊。”
“听人说，庙堂尔虞我诈，江湖刀光剑影，我看也差不多吧。神话故事，天堂极乐，劝凡人行善，纵恶徒富贵。道德虚妄，仁义飘渺。世人做事，循规蹈矩，不问缘由，不知变化。”
“常人寿命短暂，很多信息都了解不全，过于依赖自身经历，看不到远方的故事。”
“大家都想长生也是合理的。”
“也不尽然，修道虽然长久，但实际经历人生的时间并不多，更多是一人独自面对。”
“那不是很寂寞？你可有找到……道侣？”
“接着往后说。不久我就和师姐成婚了，她是师父的女儿。”
“恭喜啊，要是在俗世，算是傍上富贵人家了吧。”
“我还不算，前面说的赵师兄才是，他的道侣是莒国朱家的千金，名声地位显赫。”
“我觉得你的更好吧。”
“嗯……也是。后来我和师姐去莒国都城，被魔门的人抓走。到了远方，被迫拜师，后来才知道是掌门的朋友。在那里我见识了魔门教义，不同的修炼方式，以及对待事物的态度。时间长了，觉得也没什么不同。”与韶卿的缘分，更像是被师兄师姐推上去的，虽然确实喜欢，但也曾考虑另一个选择。坦诚相待，但也没有丝毫勉强，即便是知道她受到魔门教义的影响，心性已经改变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掌门墨阳真人到那里，传我功法，帮助师父泠渊治疗伤势，然后师父就送我回来了。”
“道宗魔门之间还有朋友？”
“对于我这类修为低的，很少会跟魔门交流，但掌门修为高，见识广，意境超脱，不会在意那些细节。交友只看心性，不看出身。”
“修为相差太大，也不像在同一个世界。”
“大概这个意思。”
“这样算下来，就到了墨阳真人飞升的时间了。”
“你们也关注这事？”
“得道飞升，只要是人都知道了。”
“当时我不在九神峰，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掌门不在，九神峰变了很多。”
“前段时间还有九神峰弟子来此传道，不过好像不太受欢迎。”
“仙俗本就不同，道义不能一概而论。现在莒国梁国纷争，道魔混战，讲道理谁都会，没有利益，就是空谈。”
“世人愚昧，你们来传道才是意外。”
“掌门师兄怜悯世人，所以想劝诫世人。九神峰道义，《非攻》也是其一。”
“不过是徒劳吧。”
“是啊，忙活近十年，名声反而下降，现在减少了与外面的交流。不过入局容易，脱身困难。还会有一些麻烦要处理。”
“你这次是出去任务，顺便来找我的？”
“不是，师娘带我出去游历，想到你也年老了，特意来看看。”
“我感觉身体还行，至少再活二十年吧。你要是回来，再来看看我。”
“当然。”
回头再看一眼醉倒在桌面上的蓝驹，玄清向他的家人辞别，走出门口，见夕阳将下，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卷起枯叶败叶，仿佛要挽留失去的时光。
风尘卷起岁月，未经沧桑沦落，朱颜尽憔悴。姑且老朽，姗姗而回。九月黄菊重开，遍地尽盖。忆起少年往事，残影妖娆。清风眷顾柔情，迎聚夕阳余晖。有缘旧故重逢，倾情而述。如今泪水，干渴难流。日月依旧，物是人非，多少惆怅事，无端引起，难觅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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