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只想混口饭 第二章：半夜来个贼

月挂枝头，皎如玉盘，寂静无声。

林七果躺了半天恢复了一点体力，便挣扎到院中的井边，摇起井中的水桶，一头扎了进去，咕咚咕咚灌了大半肚子水。

亏得世间还有真情在，院里还给留着个水桶。

夜风习习，月光满地，大门紧闭。

宅院里大床所在正厅的房门却是大开。

不是林七果图凉快，而是太饿懒的关。

等他重新躺回床上，已打定主意，先强迫自己睡上一晚，明天一早就立刻出去找吃的。

嗯！睡着了就不饿了。

迷迷糊糊将要闭眼，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响动。

是风吹衣袂，哗啦啦的声音。

进贼了？

进贼了。

林七果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一个影子。

一个用右手拿刀撑着地的黑色影子，正跛着右脚缓缓向他走来。

远处的大门依然紧闭。

林七果既没有听到黑影翻墙落地的声音，也不知道黑影是从哪儿进来的。

莫非开了个闪现？

这黑家伙难道也是个修仙者？

黑影身上的衣衫碎成褴褛，凌乱的布条正随风动荡。

他走的很吃力，偶有踉跄，像是受了伤。

果不其然，等黑影走到跟前，林七果看到了他身上的斑斑血迹。

很多伤口，令人骇然。

尤其是那条跛着的右腿，裤脚更是满满一层血浆，又浓又亮。

这大半夜的，忒吓人了。

不过林七果却没有起身，只是满脸疑惑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不是林七果胆子大，而是他实在虚弱，已经饿到懒得做出更多反应了。

黑衣人与林七果对视一眼，并未言语，也未多停留，转身退出正厅，朝着其他房室走去。

他的脚步声几不可闻，但因为跛了一条腿，时不时又会传来重重一踏。

林七果听着他走遍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最后又走了回来。

两人再次对视。

林七果突然觉得很滑稽，便有气无力地向他问道：

“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没有？”

黑衣人摇头。

“你是不是还想找点吃的？”

黑衣人点头。

林七果顿时哈哈大笑，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黑衣人握刀的那只手紧了一紧。

林七果脆弱的小心脏突了一突。

笑声戛然而止，林七果赶紧解释道：

“我不只是在笑你，也是在笑我自己。”

“实不相瞒，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这里翻了好几遍。”

“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原来你和我一样。”

“也是个穷鬼。”

林七果反驳道：“我和你不一样。“

“我是这宅子的主人，而你……应该是个贼。”

黑衣人却道：“既然我什么东西都没找到，又怎能算是贼？”

林七果顿时语塞，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黑衣人接着开口说：“反倒是你这个主人，却没有一点儿待客之道。”

林七果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不请自来吓我一跳，还怪起我来？”

“那我倒想好好听听，怎么才算是有待客之道？”

黑衣人似是身体支撑不住，晃了一晃，席地而坐。

他喘了口气才缓缓答道：“三只烧鸡，五斤牛肉。”

“外加一坛上好的烈酒女儿红。”

林七果听得口水直流，不禁苦笑一声：“很可惜，我什么都没有。”

黑衣人却道：“你有。”

林七果闻言顿时两眼发放，回光返照般“腾”一下坐了起来。

“在哪？！”

黑衣人将目光盯在床下说道：

“虽然你没有烧鸡和牛肉，但你却有酒。”

林七果顺着他的目光，俯低身子，也看向床下，接着一把将垂地的床单掀起，探头向床底望去。

没有贞子……

没有贞子……

没有贞子。

有一坛酒。

一大坛子酒。

一大坛足足有十斤的上好女儿红。

月光之下，对影双人，席地而坐。

酒已打开，香气四溢。

林七果问：“咱就这么干喝？”

黑衣人问：“莫非你还是个菜酒？”

林七果哈哈大笑，抱起酒坛仰起头来灌了一口。

酒辣如火，林七果表情夸张地咂了咂嘴，哈出一口长气，随后将酒坛向黑衣人递了过去。

黑衣人也不客气，接过酒坛，如法炮制，也是仰头一口，将酒坛再递了回来。

“滋……好酒！”

“再来！哈……”

“来！”

没有酒杯。

二人就这么递来递去、滋哈不停地痛饮起来。

“这就叫作灯下黑。”

林七果大着舌头说道，

“我下午搜了好几遍，就是忘了翻翻这床底。”

说完又向黑衣人求教道：

“这酒之前封着盖子，你是怎么闻到酒味的？”

黑衣人似乎也带了醉意：“有酒的地方，我的鼻子一向很灵。”

林七果笑骂一声：“你是属狗的？”

黑衣人不以为意：“不，我属虎。”

林七果开怀大笑：“哈哈哈，喝！”

“来！”

酒坛里的酒，已去大半。

“今晚这酒，让我走不动了。可否在你这里借宿一宿？”

“只要你不上我的床，不跟我一起睡，随便你多借几宿。”

“这你倒可放心，能让我爬上床的，通常只有一种人。”

“哪种人？”

“女人。漂亮的女人。”

“哈哈哈，喝！”

“来！”

酒坛里的酒，已经见底。

“我姓林，我叫林七果。”

“苏释，苏莫詹。”

黑衣人苏莫詹说完好像突然失了忆，又再次问起对方姓名：

“你姓林？”

“我姓林。”

“你不叫林秦？”

“我叫林七果。”

问话并没有就此停住。

“你说你已经饿了三天？”

“是！”

“你说你是这宅子的主人？”

“对。”

“你说你下午在自己家里翻找半天？”

“嗯。”

“结果你床底下却藏着一坛你不知道的酒。”

“可不。”

林七果答完，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他问苏莫詹：“诶？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苏莫詹看着他不说话。

林七果一拍大腿，“嗐”了一声，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

“他，他是这宅子的主人。”

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我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一挥。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个穿越者！”

“我来的那地儿，夜间灯火通明，路上车流不息。”

“晚上要是饿了，嘿，您猜怎么着？”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一个电话，吃的喝的一会就全给送过来了。”

苏莫詹皱了皱眉，“你醉了。”

“我没醉！”

林七果知道他不信，也不再多作解释，只是自嘲道：

“我们那里，盛产穿越！”

接着又道：

“先别说我了，你先说说你腿上的伤吧，怎么来的？”

黑衣苏莫詹灌下一口酒，沉默了起来。

半天才再次开口：

“在前夜之前，两年时间我只杀过十个人。”

“前夜之前？那前夜之后呢？”

“二十一个。”苏莫詹说完，脸上隐隐现出痛苦之色。

林七果见状，便不再追问，晃了晃酒坛，推给苏莫詹。

“还剩最后一口，你来喝吧。”

苏莫詹依然不做客气，仰头一饮而尽。

酒坛已空，墩在了地上。

林七果笑道：“我很开心。”

苏莫詹也一扫愁容：“我也很开心。”

林七果说：“我要谢谢你。”

苏莫詹问：“谢我陪你一起喝酒？”

林七果笑：“不，谢你陪我一起挨饿。”

“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顾大笑都向后仰头，随之醉倒。

“我也谢谢你。”苏莫詹呢喃道。

“谢我什么？”

“没什么。”

“哈哈。”

年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

好像只要有酒喝，便就没有了烦恼。

林七果翻身爬上几步，挨到了床边，将床上的被子扯下，又用力一扔，丢给了地上的苏莫詹。

做完这些，林七果又试图爬上床去，但没能成功，他索性就靠床歪着，似睡非睡眼睛朦胧地看向门外。

他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隐约听到有个空灵的声音正在冥冥中凄美吟唱，竟然还是粤语。

“月色倍清，刀锋倍冷，茫茫天涯路。”

“迷人月儿薄纱背后，谁在妄想把天偷？”

“烈酒最香，毒花最美……”

林七果这时突然发现，天上的月亮，似乎颤抖了一下。

定睛望去，月亮又颤抖了一下，然后就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幻觉，肯定是幻觉……”

林七果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再次睁开，努力聚焦。

那圆月果然不再晃动。

但他接着就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月亮向右瞬移了出去！

只是很快又复归了原位。

“苏兄，苏兄……“林七果呼唤道。

苏莫詹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应。

于是林七果拔高了嗓门喊叫：“苏莫詹！”

“你快看那月亮，是不是要飞走啊？”

苏莫詹鼾声已起，梦呓般回道：“你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