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晓。
湿露微寒。
前面不远便是茶坊了。
赵盼儿便也没让顾千帆继续送,催促他回去洗洗身上的血污,再好好睡上一觉。
至于她自己,此时却步伐轻快,天仙一般的脸上神情也明媚起来。
“顾千帆...”
赵盼儿呢喃了声,瞳孔微微发散了下,心底恍然萌生起‘他好特别’这样的念头。
既为官身,可待人接物时,却无半点恃势凌人,与她印象中的皇城司有天壤之别!
初见时,觉得他那么讨厌,那么蛮横,那么桀骜不驯,可现在呢。
从他对待杨运判一家人的态度,从他昨晚的耐心劝慰,自己说想散散步就一起走了一夜。
好复杂的人......赵盼儿晃了晃脑袋,前面十余步便是茶坊所在。
却见一个背着行囊,身形瘦小的老者,站在大门前‘打烊’牌子前。
瞧清了来人是谁,赵盼儿脸上的明媚立刻被严肃替代,她稳步上前,眼神凝重。
老者在门口等的已经不耐烦,原地踱步之际,恍然看到前方的倩影。
“赵娘子!”
不耐烦地表情瞬间被讨好的笑容替换,他双手作揖,躬身道:“老奴拜见娘子。”
德叔,欧阳旭的家奴。
其本是欧阳家管家,后家族没落,就一路跟着欧阳旭颠沛流离。
直到被赵盼儿帮扶,二人才算有了安身之地,立命之本。
只是,顾千帆说得对,人心难测...赵盼儿表情微冷,没有做声,任由德叔故作姿态。
抬起头,瞥了眼赵盼儿,德叔暗自疑惑,心想,赵盼儿这是哪根筋没搭对?
平时,不晓得对他多客气。
“赵娘子,老...老奴,老奴是回来报喜的!”
“蒙官家集英殿御笔钦点,主,主人他,他如今已是今科探花啦!”
德叔有些口吃的毛病,着急起来,话都说不利索。
只是,任由他身材飞扬的将欧阳旭中第的消息说完,赵盼儿脸上却没出现他意料之内的惊喜。
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无关于己。
德叔先前志得意满的表情恍然僵硬在了脸上,站在原地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他从东京赶到钱塘,路上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但是赵盼儿现在这生人勿进的样儿。
让他憋得没法开口。
赵盼儿面无表情的把茶坊大门打开,仿佛先前没听到德叔所说一样。
德叔着急再度开口:
“赵娘子!”
“主人中了探花,你......”
“嗯,”赵盼儿径直走向院落内的茶几处,坐下,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
“赵娘子,老,老奴千里迢迢从东京赶回来,恁先让我喝口水,成吗?”
德叔正在筹措说辞,心想,今天也不知是怎的了,按平时,赵盼儿不知道得多殷勤的给他泡茶!
“茶坊关了,口渴,就去别处。”赵盼儿冷冷的说道。
心中不免更认清了欧阳家住仆二人的嘴脸,顾千帆没骗自己。
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德叔来此说完欧阳旭高中后,不就是说,让她准备上京城?
买房置地,让他有民籍,有资格科考,寒窗三年,不问世事,出钱出力。
赵盼儿只觉得自己可笑。
顾千帆怕她伤心难过,尚且能陪着散一晚上心,承我三年扶持的欧阳旭,你想了断。
自己不能来直说,你比皇城司的人还忙?
笑话!
德叔眼见这商妇还在作俏,眉毛一竖:“赵娘子,你怎么回事,我家主人......”
“诶,盼儿,你回来了?”
“我担心你一晚上呢!”
这时,孙三娘从门口跑进来,她听到茶坊有动静。
昨天盼儿说是去杨运判那替跟野男人擅自跑出钱塘的宋引章求求情,一夜未归。
她这才着急前来看看。
“盼儿,”她走上前,见赵盼儿没说话,这又看到了欧阳旭的家奴德叔,“诶,德叔,你怎么回来了?”
德叔懒得搭理这杀猪妇,一脸嫌弃。
“三娘,欧阳旭中了探花。”
赵盼儿强撑着对三娘笑了笑,听德叔先前那狗仗人势的口气,她也不打算留什么情面。
冷漠开口道:“德叔你回来,所为何事,有话直说。”
见气氛稍显不对,孙三娘站到了赵盼儿身旁,疑惑的看着德叔。
德叔闻言,索性也不装了,把心一横,直接说道:
“我,我家主人得宫中贤妃赐婚,要迎娶广济军节度观察留后,步军副都指挥使高鹄之女为妻!”
德叔说出这一番话之时,抬头挺胸,脸上满是骄傲,仿佛自己也一下成为人上人了。
赵盼儿笑了一下。
花树生晕的脸上,满是讽刺。
“那盼儿呢?!”
“德叔!”
“当时是你们家欧阳旭走投无路,说什么要跟盼儿白头到老,吃穿用度,上京开销,全是盼儿出的。”
“现在你跟我们说,他要另娶别人?”
“你们欧阳家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孙三娘听完,顿时火冒三丈,瞧德叔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恨不得直接给他扔旁边的钱塘江里去。
德叔可知道这粗鄙不堪的杀猪妇发起疯来有多疯,急忙找补道:“孙娘子,我,我家主人说了,赵娘子聪慧,必然能理解他的不易。”
“不易,”赵盼儿冷笑了声,继而说道:“他不易什么,衣食住行,哪里烦忧过?”
德叔愣了一下,只觉得吃瘪,但还是继续嘴硬道:“赵娘子,宫中赐婚,官家同意了,主人他是新科进士,总不能顶撞官家吧?”
德叔还真怕赵盼儿把这些事情宣扬出去,若是辱没了欧阳旭的官声就不好了。
“哦?”
“官家赐婚前,也没问他是否有婚约?”
赵盼儿只觉得搞笑,白眼狼就白眼狼,小人就小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恶心!
“问,问是问过,但主人不能为了你这贱籍女子,而,而拒绝贤妃的侄女吧。”
“这要是宣扬出去,主人无法在朝堂立足啊!”
德叔听出了赵盼儿有意所指,他顺势揭开赵盼儿的伤疤。
意思就是让赵盼儿看清自己的身份,别再继续纠缠下去。
“贱籍女子?”
赵盼儿心底一痛,五岁没入教坊司,这是她最不愿意被提起的过往。
以色事人,谄媚苟且,她虽然并未做过,但却是最忌讳听到的话语。
“是啊。”
德叔见赵盼儿为之动容,自觉胜利了几分,于是乘胜追击道:
“赵娘子,我家主人也是一片好心,你难道非要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官妓?”
德叔脸上恍然出现小人得志的满足。
“我是良家子!”赵盼儿声音大了几分,咬牙争辩道!
“赵盼儿,皇城司直辖处塞满了人,闹哄哄的,借贵宝地打个盹儿。”
突然。
顾千帆磁性的声音以一种老油条般的口吻,响彻在了小院之中。
赵盼儿循声望去,只觉站在门口的那道黑衣男子,明朗如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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