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有女 第二十七章 钢笔坏了 （下）

慌乱至极的何妮，强忍着泪水，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仔细地捏着散落在地上的残片，放进飘落在一旁的手帕上，一片、一片……无声滑落的泪水，滴在土地上，一滴、一滴……

“妮子，厉老师要求我们赔偿，我打听了一下，这样的笔得五块多钱。你也知道，我家和你家一样，都很困难，这笔我们根本赔不起呀。你看，你婶子给你们拿了几个鸡蛋，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就别让我们赔了。”李龙充满渴求的看着蹲在地上捡拾钢笔残片的何妮，喃喃地说着，艰难地递过手里的篮子，篮子里有十几个鸡蛋。

“大叔，您这是干啥呀！这笔再好，也是身外之物，也不如咱们乡亲之情好呀。您说是不是？不用赔了，不用赔了。真的，大叔，真的不用赔……”听到李龙的话，伤心落泪的何妮强忍住泪水，站起身来，用双手推着递过来的篮子。

动情地说着、说着，控制不住心情的何妮，手里捧着曾承载着自己无限梦想和憧憬的钢笔残片，再度失声痛哭……

李龙也流泪了：“妮子，别哭、别哭了。这笔现在大叔我确实赔不起你，不过，先欠着，我慢慢攒钱，争取早点儿赔给你。”

“不用，真的不用赔了。大叔，您甭往心里去，我没事儿，我只是一时心里难受，真的没事的。”

“那这鸡蛋你一定得收下，也表示一下我们歉疚的心意。”

“不用，不用。大叔，这些鸡蛋就留给虎子兄弟吃吧，他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

“你这……你这……，不行，你要不收，那这些鸡蛋我就全扔了。”

“别！别！大叔，我收！我收！”说着，何妮从筐子里拣出三个鸡蛋：“家里只有艳子和我两个爷爷，多了也用不上，我就留三个，一会儿我把它煮了，给爷爷、三爷他们吃。”

“这不行。你都留下吧！”再三推让之下，李龙硬强又放下一个鸡蛋，走了。一边走，一边叹息：“唉！你这孩子!”

“大姐，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看着李虎子他们走了，何艳哭丧着脸，低声说。

今天这件事，让何妮深有触动。她在思量，平时是不是只顾弟弟妹妹们的衣食住行，而忽略了他们的内心成长，偷拿钢笔的行为得批评，更重要的是跟别人攀比的虚荣心更需要彻底遏制。

何艳从未见过大姐如此沉默。这比打她、骂她、吼她更让她难受，更让她发憷。她扭捏着走到大姐身边，歉意地抱住她的一只胳膊，轻轻摇晃着，不肯撒手：“大姐，大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姐，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你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不理我……姐姐。”

何妮转过身，望着眼泡红肿、泪流满面的何艳，拉起她的手：“不经同意，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这属于偷盗，。不管拿谁的，都是可耻的行为。有句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好’，再好再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是你的，你就不能总好奇、总惦着，更不能想据为己有。这些，你知道了么？”

“记住了，大姐，我再不敢了。”何艳喃喃地说道。

“你知道最让我伤心生气的是什么么？”何妮平静地问道。

“什么？”何艳一下愣住了：难道我还犯了更大的错？

“姐问你，你为啥要带钢笔去学校，是不是想在同学面前显摆，是不是怕别人说你穷，看不起你？”

何艳点点头。

“你可知道啥叫人穷志不短？你今天那钢笔和别人比，明天拿衣服跟人比，后天还拿什么和别人比？我们是穷一些，可我们向往的幸福生活得靠咱们不懈的努力，得靠我们的双手去创造，不偷不抢，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这就是志气。只要自重、自爱，不管用什么、穿什么，都没什么可丢人的。有时间、有精力和同学们比比成绩、比比进步速度，比将来谁更有出息，这叫志向。这才是咱们该追求的东西。老话儿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们要的是脚踏实地的过日子，那些虚荣、面子有啥用？只能浪费我们的时间、精力。小五儿，懂了吗？”

“大姐，我知道了，对不起！”何艳这次才从内心觉得自己错了，便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大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唉……艳子，事情过去就过去吧，大姐不怪你……你如果真能弄懂这些，比失去这支钢笔有意义的多……不过，如果你下次再偷偷拿东西，我不会原谅你，妈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你。好了，你去休息吧……”

目送何艳进了屋子，强忍住泪水的何妮再度蹲下身子，用手帕把钢笔碎片仔细地裹起来，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几欲汹涌而出的泪水，被她强自拉回，暗自吞进肚子里，吞咽回的泪水撞击着那根脆弱的神经，发出撕心裂肺的痛……

此刻，她的心仿佛都跟着那支钢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