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有女 第二十六章 三爷出事了 （中）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三爷做出反应，足有四、五百斤的柴火连同车子，“刷”一声便向下面的梯田道去。

何艳闻声回头一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她像根木头一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横在她和三爷爷之间的独轮车，不可遏制地迅速向下面的梯田倾倒下去。

在她这个小孩子的眼里，那一丈多高的坎子不异于万丈深渊。怎么办、怎么办！惊慌失措的何艳，只是死死地拽着手里的牵引绳，仿佛只有那样，才能阻止三爷被车子拉着一块儿坠入深渊。

此刻，三爷也乱了方寸，为了省力和稳妥，这辆独轮车除了两个把手让推车人把握外，还有一根宽宽长长的家织布做成的带子，缚在两个把手上，推重物的时候，可以套在推车人的肩头上。

可眼下，这根带子成了索命带，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想要把他和手里的车一起翻到坡下。如果年轻人，完全可以抓住时机缩脖子从肩带里退出来，可三爷毕竟年纪大了，车上的柴又多……

幸而，田埂上有几棵酸枣棵子拉扯着他的衣服，拖延了一下时间。

就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钟内，三爷竭尽全力大喊一声：“艳子——快松开手里的绳子！”

闻言，何艳下意识地扔掉了手中的绳子，只见独轮车挟裹着三爷爷飞速而下，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车子砸在三爷爷瘦弱的身体上，满车柴草飞散开来，车子也散架了……

何艳顿觉手脚冰凉、毛骨悚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她才挪下梯田，扑在人事不知的三爷身上，嚎啕痛哭……

哭了好一会儿，何艳才想起得赶紧回村去找人来救三爷，于是，她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极速向村里跑去。

等到众人随着何艳赶到血肉模糊的三爷身边，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医院的时候，才知道，三爷的左腿已经被沉重的柴车砸断了，脸部也被柴草戳得伤痕累累，面目全非。颌骨、鼻骨、牙龈、脸部断的断、裂的裂，经手术缝、接后，已经容颜大改，几乎变了一个人。

此刻，三爷口鼻罩着吸氧器，为了方便抽出因摔伤而倒流在肺部的积血，还在喉间割开了一个口子，装上了抽吸器，以便随时把积血抽出来。

从摔伤到第二天早晨，三爷一直处在深度昏迷状态，不吃、不动，也没有大小便。

何妮放心不下，找来主治医生询问病情。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假如伤势不再恶化，才能脱离危险期。可是，还得经过多次手术，老人才能脱离危险，恢复健康。”

何妮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和锥心刺骨的悲哀，望着曾经健朗的三爷，用颤抖的手，轻轻地为老人抹去了眼角浑浊的泪水，掖了掖被角……

当年的三爷是那样的神勇。有一天半夜，家里来了贼，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吓得都不敢出声，只有三爷随手抄起平时练功用的白蜡杆，大声说：“我出去看看是哪个混蛋来了。有种的，不要走，何三爷来了。”说完，挺身走了出去。

何妮拿了一把禾叉，战战兢兢的跟了出去。就见三爷一纵身跳出去，对准那个贼，披头就是一棒。那个贼没有提防，慌乱中用手里的棍子一挡，两个人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一处。

这个做贼的本以为何家都是老弱病残，满以为可以很快得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胆怯了，要跑。被三爷找个空隙，直接挑飞了他手里的棍子，跟着又轮圆白蜡杆，抽得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我打死你这个恶贼！”

“大爷饶命呀！”那声爆喝吓得那个毛贼连忙爬起身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就在何妮陷入沉思的时候，三爷慢慢地醒转过来，开始有了知觉：只见他嘴唇微张，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只是音不成语，不知说得是啥，想必是让何艳快跑吧。紧接着，一股浑浊的泪水，从闭着的眼睛角处慢慢地流出来，缓缓划过满是褶皱的脸，无声地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王大夫，王大夫！我三爷醒了！”何妮欢叫着跑了出去……

一晃一个半月过去了，王大夫把何妮叫到了一边，悄悄地告诉她：“病人的身体的外伤都基本恢复了，再住下去，只是空费钱财而已，也于事无补。遗憾的是，老人的脊椎骨摔坏了，老人家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已经瘫痪，你们得做好长期伺候老爷子的准备。一会儿，你就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把老爷子带回家静养吧。”

心情沉重的何妮，静静地听着王大夫每一句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瞒。对每个中国家庭来说，似乎是约定俗成，成了每个家庭对老人封锁不好消息的利器，不仅家里人瞒着不说，甚至还要请周围的邻居帮着一起“对付”老人。

说是“对付”，不如说是爱护。您想吧，老人年岁大了，再把不好的消息告诉他，精神上承受不了，会放弃治疗。那样一来，很有可能会真的闹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