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有女 第十二章 游方往事 （二）

为了方便青年男女社交和谈情说爱，苗族祖辈专给青年男女特定出更多的游方活动日期。这样一来，青年男女游方就有了多种多样的时间与形式，各地不一、各有特色，其规定亦不尽相同：有的规定要在节日才能进行，有的只许在节日的白天进行，有的只许在傍晚或晚间进行，有的可以在女方家里进行，有的只许在游方场上进行。

只要苗族青年男女到了十六、七岁，便有了参与游方活动的资格。十八至二十岁左右的男女，无一例外，都会参加这项活动。农闲季节是游方活动最频繁时节，每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后，游方场中，赶场路上，姑娘们象欢度节日那样，相邀成行。沿途穿着整齐的小伙子们，不管相识与否，不论旧交、新好，连素不相识的异性也可以毫不拘束互相攀谈对唱，从中找到心心相爱的对象。集镇街道旁，处处都见青年男女们聚谈的所在。

轻年男女通过吟唱，显示歌才，披露心声，交流思想，建立感情，以自择婚配，因而婚后离弃极少。

小何妮望着同样大小的二平，深情款款地低唱：“哪里冒出来的泉水，哪里来的情阿哥，别人你也告诉了，请你说说给我听……”

二平先是故做调皮地回答：“我来的地方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住在荒凉的茅草坡，那些地方太遥远，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唱道：“五六个玉米，放在火炕里，好籽都绽放，阿哥在等你，阿妹在哪里……”

何妮一歪脑袋：“那边徕崽站一排，你敢砍柴就过来，镰刀把子打死你，镰刀头儿挖眼埋！”

二平闻听，一梗梗脖子，大声唱道：“那个妹子生得乖，哥哥扯笋你过来，红花盖头盖住你，大红轿子把你抬！”

小何妮臊得脸红脖子粗的翻了脸，大声骂道：“缺德少教的二平，短命鬼，哪个稀罕你的臭花花轿子！呸呸！不要脸臭二平。”跟着，一扭身，甩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跑远了，把傻愣愣的二平丢在原地，孤零零的站着。

直到跑出很远，才转回身，摇着那幸福的黄手帕，大声喊：“嗨，二平哥，快回家吧，别在那傻站着了，当心化成石头！”喊罢，转身又跑。

人，一天天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何妮懂事了。壮硕得如同铁塔的二平，跟着叔叔去了从小就深为艳羡的马帮走马……一时间，两人便失去了联系，直到后来……

二平在路边等车，不经意间一回头，便看到一张秀气的鹅蛋脸……他心里迟疑了一下：我的天，莫非自己大白天遇到仙女了？镇上谁家出落个这么姣好的美人儿呀。

小伙子顿时出了神，生性豪放的他自然不会怕仙女，不由自主地走拢过去，想继续打量这如同镜子般迷人的脸蛋儿。

已经察觉到的女子，被二平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绯红着脸朝他瞪了一眼，想要转身躲开。就在两个人一对眼的瞬间，两个人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如同触了电一般，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呆住了：

“你是何妮？你长这么大了？……”从记忆的碎拼中，二平还是拼接出何妮小时候的样子，兴奋地叫道。

“是呀。你是……哎呀，你是二平哥，你回来啦……”

见到身材魁梧，剑眉朗目的二平，何妮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跳成了个儿，睫毛一上一下地轻轻跳动，好像眼睛里进了沙子忽然想起“大红轿子把你抬”这句山歌，直觉得面红耳热，脸像着了火似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般，却又甜丝丝的。刚刚抬起头又不由自主地低下了，用手揪着衬衣的衣角，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一双杏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仿佛那里会钻出什么东西似的。

她惊惶、羞怯、腼腆，因而显得更加迷人。此刻，她很欢喜，却又被自己的欢喜弄得惶惑不安，感到自己会失声哭出来。她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失去了神采。嘴唇微微抖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内心期待着、等待着，盼望已久的二平哥走到她面前来，把她拥进怀里，在耳边哼唱昔日让她心跳不已的歌谣。

他过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并没有跑过来拥她入怀，只是迟疑着向她伸出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她一动不动，要不是嘴唇轻微地颤动和愈发放亮的眼睛里浸润出的湿润，何妮的微笑几乎是静止的。她再也站不住了，想赶紧跑开，但是她的两只脚，却像焊在哪里似的，总也不肯听他的话，始终挪不动。她想伸出自己的手和他对握，可手掌却不肯听她的话，要伸不伸的只出去了一半，就定格在那里了。

“何妮，你……”男主人公终于鼓足了勇气，眼睛睁得好大，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秀丽的女子，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何妮是吃了灵芝草的，二平的心事，她懂得：

“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她加重了语气：“就我自己……”

“何妮……”

二平声音颤抖着，张开了双臂。

“你要干啥！”何妮终于还是后退了一步，美目里涌出了两滴泪水，像个受了欺负的邻家小妹。

“车来了。快上车吧，大叔在家会不放心的。你替我向爷爷、大叔问好，告诉他们，改天我去看望他们。”何妮点了点头，点得下巴都钻进了衣领口，逃也似的上了车。

自从这场美丽的邂逅，二人交往逐渐增多，进而喜欢上了对方，确立了恋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