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第十章 偷 （四）

望着在院内树荫下鼾声四起的二爷，我捂着嘴，忍不住地乐。就在这时候，一个半生不熟地大杏正砸在二小子脑袋上，猝不及防地他忍不住“诶呦”了一声。这声叫唤把正在酣睡的二爷惊醒了，他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墙外的叽喳声让他瞬间想到：有人偷杏。

看到二爷醒了，吓得我赶紧缩在树上，一动都不敢动。

二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悄悄地拉开门，迅速绕到了西墙角，“小兔崽子们，你们还他妈的真来了。”

一声断喝，吓得二小子他们用两手紧紧护着背心里的杏，撒丫子就跑。

“我看你们往哪跑！”二爷“咚咚”地跺着脚，假装在追他们。

几个家伙吓得魂儿都飞出来了，怎么也想不到二爷根本没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更是头也不敢回，跑得更欢了。

被困在树上的我，利用二爷出门的机会，赶紧出溜下来，快速躲进他家厕所里，从门缝偷着往外瞄。

不一会儿，二爷进来了，“这帮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他一边说着，一边径直走进堂屋，去拿盆子，捡拾掉在院子里的杏。

一见二爷进了屋，我便像老鼠一样从厕所里溜了出来，猛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麦收过后，满树的杏逐渐消失了。这时桃子已经接近成熟，望着那些出落得粉粉嫩嫩地桃子，我想到了蟠桃园里的孙大圣，恨不得立马儿成猴子，溜进去大快朵颐，馋瘾驱使着我打起了它的主意。

我专门用铁丝窝了个套子，套子下边缝着布兜。偷的时候，用套子头上的铁圈套住桃子一拽，那桃儿便无条件投降，乖乖地掉进布兜里。

然后把布兜里的桃子拿出来，塞进背心里，再套、再塞......很快，背心里，裤兜里都塞上桃子，我便悄悄地溜走。

躲在花秸垛的花果洞里饱餐一番之后，把套子和桃子藏好，腆胸叠肚地打着饱嗝回家。

谁知到家不久，就觉着身上刺挠得不行，胸前背后还起了片片的斑疹，而且越挠越痒。我妈一看，吓得够呛，连忙带我去了卫生所......

得知那些斑疹，是因为桃毛过敏闹的。我妈也就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气得她一到家，就把我关进屋里，转身抄起鸡毛掸子，怒目横眉地就冲着我过来了。

“我就看你小子一天到晚鬼头蛤蟆脸儿的，整天不琢磨啥好事儿。你还真的是癞蛤蟆屁股上插鸡毛——不是什么好鸟。你这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不打你，你都要反了天了！今儿个我非得让你屁股蛋子上扣铁瓦不行！”

擀面杖和鸡毛掸子是我妈常用的武器。其中鸡毛掸子是奶奶自己做的，原本用来掸尘土的。每次杀鸡的时候，奶奶不让开水浇，而是先把那些漂亮的羽毛拔下来，收到一起，然后，把打好的糨子涂在一根三四米长、两指左右宽的布条上，然后，用布条把最长的羽毛，紧紧缠在一根结实的木棍儿最上方，编缠边涂糨子，并依次将羽毛缠附固定在木棍儿上，直到适宜的长度为止。

奶奶没想到，她制作的除灰尘设备，竟然成了我妈教训我的趁手武器。

看着气势汹汹的妈妈，吓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腾身一跃，窜到炕上。一边站在炕里眨着两只眼睛，紧盯着两米以外的她，一边夸张地叫喊着，向奶奶求救。

鸡毛掸子短，我妈够不到我，大声命令我下来。否则，一旦被抓到，罪加一等。我知道下去会有什么下场！从我懂事以来和我妈的斗争就一直持续着，九岁以前我从来没嬴过，每次都被打得哭声震天。

正在这危急时刻，奶奶来了，令我欣喜的是，闻声而来的奶奶虽没推开门，但在外边帮我打开了窗户。

我赶紧退到窗户边，做了个逃跑的姿势。就等我妈一动，就蹿出去逃跑了之。此时我的脚蹬窗台边，屈膝弯腿，一手扶着窗户框，一手弯臂横档在脸前，全神贯注戒备森严。真可谓：一挡挡住天下千般攻打，一跑跑脱世上万种追击。姿势虽然狼狈，却也实用之极。

在这种僵持下，我越想越是害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跑了再说。

虽然打小儿已经练就了非凡的抗击打能力，我妈如果不抄家伙，估计还挺得住。但今天又犯了她的大忌，情况又极其特殊，我便下定决心：在我妈睡觉以前，死也不回来！

慌乱中脑袋“噔”一下磕在窗户框上，把我妈吓一跳，而我则利用这难得的瞬间，纵身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