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意梦 八十三.异类

我伸出手，它们停在了我的手上，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存在。

当门被打开的那刻，它们向着门的方向奋力游去。

可它们却停在了门前，无法再向前一步。那些鱼群即使冲破了困住它们的屏障，却仍然被困在另一个巨大的牢笼。

李可悻捧着奶茶一边喝一边说：“这副画竟然拍出了876万。”

“这幅画是真迹不说，而且距今已经三百年左右了。要不是我留着钱有用，我也想买下来了。”

“嗯？”

她仔细看了看在我们面前投影出来的画作，感叹道：“嗯，颜色还不错。这是谁画的？”

我放下杯子。

“是梵高在精神病院画的，叫《放风》。”

“那就有点意思，叫着放风，却把他们困在房子里面不断的绕圈。”

我解释道：“人群对异类总是害怕点的，不把他们锁在床上就不错了。这已经够好的了，在那个时代下来说。”

“而且他在精神病院还能拿起画笔临摹，就可以看出对他的待遇已经算不错了。你要知道，画笔也是可以拿来自杀的，只要够狠。”

李可悻放下杯子，很认真的看着我：“小白，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只有死去才有价值，那你觉得他该死吗？”

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莫名的感觉有点好笑？

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死去才会有价值的呢，那不过是人类赋予他死后的意义，赋予他生前作品的意义。他们不断诉说他生前的悲惨，人们对他的不解和敌视，促而为他的作品添上传奇的一笔。

人们不论从他的作品中读出了什么，都会间接的联想到作者悲惨的命运。感叹着他即使命运悲惨，但依旧向上，依旧充满对自然的敬畏。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只有死去，人类才能看到他们的价值！

明明他们的作品不是在死后创造的，明明他们的作品投射着对未来的期望，可那些人却将他们所创造的一切，都归咎于苦难，归咎于让他们痛苦的一切。

仿佛只要作者经历了饥饿，疾病，战争中的哪一项，他的艺术创造就能更上一层。可这明明是完全没必要的，为什么要用痛苦来衡量，为什么要用人们死后的评价来衡量，我不明白。

所以我只能说：“不”

“我不认为没有价值的人是活该去死的，即使他只有死去才有价值，我也不认为他该去死。”

“即使是没有价值的人类，也没有理由死去。生命本来就不该用有没有价值来衡量，毕竟生命的诞生本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鲜活的生命即使只存在了短短几个夏日，我们也不能说它们拼尽全力活着的每一刻，嘶喊的每一声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们只要活着，即使是痛苦的活着，那也是有意义的，不然百活所争取的东西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能让他成为一个笑话，我不能让他的死成为一个笑话。

她惊愕的看着我，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低着头胡乱擦着眼泪，嘴里低声呢喃：“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明明不该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

我伸出手想要安慰她，可她却突然抓着我的肩膀，力气重的让我感觉她要掐进我的血肉中。

她眼眶中还含着泪水，眸子死死地盯着我，说得极快：“小白，我只和你说一次，你千万千万不要对人类产生同理心。他们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他们根本不值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她就一脸吃痛，抓紧心脏的部位就向外冲。

我急忙跟在她后面，担心的问她，究竟怎么了。

可她却拦住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仿佛被人打碎了一般，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先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我待在原地，看着她把门关上。

我想向前一步，可内心的那个声音却在不断的提醒我，我不能打破这层屏障。

这不单单是保护她，也是保护我的。

我隐约感觉有些事情的答案近在眼前。可我害怕，我害怕这个答案要让我一个人独自一人去面对，我害怕现在的一切都是泡影，我害怕周围对我好的所有人都不是真心的。

我扶在把手上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可是我明明不该这样的，我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开始顾虑得与失。

靠着墙坐下，内心翻涌上来的苦涩，让我感到无可奈何。

我和她才认识几天，她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我拿她当朋友都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一切都是我太蠢了。

明明不该这样的，我明明已经对人类失望了，我明明已经决定当一个旁观者，任由人类去奔赴与他们相配的结局。

可她问完我之后，我竟然还是想去救他们。我还是放不下，我忍不下心看着那些人类去死。我甚至开始认为那些被人类创造出来只是为了科研而献身的生命体也不该死去。

我找不到答案，我下意识的就想到林博渊。

拨通后，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声音，他问我比赛的状况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说：“哥，我不懂。我感觉外面的一切都好难以理解，我不是怕那些尸体，我只是很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为什么要把实验体和参赛者区分开来，他们难道不是人类吗。”

“我只是不懂，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明明是一个种族，却要自相残杀。”

我身体蜷缩成一团，闷声呢喃道：“哥，我不懂。”

我想把内心所有的苦水通通倾倒出来，可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梦里的一切，也让我感觉到痛苦。

我不想去面对，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想去面对，我就想当一个懦夫。

电话那头，林博渊声音沉稳的说道：“如果你不想面对，那就回来吧。”

“回去……”

虽然我想回去，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不，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我还不能回去。我不能。”

那边本来还有窃窃私语瞬间归于死寂，只剩下不断翻动纸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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