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7章 前途莫测

第二日一早，李十二与老黄在驿站用过饭之后上路。

老黄与李十二因为是向上请命之后获得马快的身份，因而都是骑马的。

马快是骑马的捕快，简称马快。不能骑马的捕快叫步快，只能步行。马快要求骑术高明，身强力壮，可以飞骑追缉盗匪。在边关，马快常配合边军追杀侵边的外寇，凭积功可以取得官身。步快只能在县境内捕拿犯罪者，无故不能出县域越境捕拿罪犯。县衙衙役有快、壮、皂、捕四班之称。捕快是最辛苦，也是要拿命去刀尖舔血拚去的，因而干捕役的家户，婚配比较困难，因难得善终的缘故。

常有捕吏出门远行捕罪犯，而不得归乡死于外地的。因此，外出追捕罪犯，就成了必须至少两人同行，以免一旦遇罪犯捕拿中遭罪犯拒捕，有所死伤，还可由伴当救治或把被罪犯所杀的捕快的尸体带回家乡。

老黄骑的是一匹马瘦毛长的老马，李十二骑的则有时是马有时是驴。因为衙门充作马快座骑的马总共五匹，病死一匹，因县衙财政困难，没有及时补充购买新马。四匹马中，其中一匹马在三年前一次执行捕盗行动中，，被贼人以弩箭伤了马前胸，虽治愈了，但已失了马速，不能应役，处于病休状态。衙门中有人建议杀了吃马肉，但因在马册，不敢下刀子，怕遭上峰检查怪罪下来，那要打点的钱都足够吃好多肉食了。衙门中要留两匹马应急不可动用，因此两人此去洛阳，只能出动一匹。好在李十二懂事，其家族又富有，族人在天府之国及其出蜀后的各地经商等颇有财富势力，为了助李十二在官府衙门中可以出人头地，肯助他一匹座骑以为脚力。因此一程路一程路跑下来，就有时是马，有时是驴了。

这一程路，李十二骑的是一匹黑得如一匹黑缎子似的黑马，跑起来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是李十二一个叫李四十八的族弟遣人送来的，在前天的路程里，那匹黑马就有一个叫丹砂的马童牵着马候在道旁，等待李十二。

那丹砂带来两匹马，一匹银灰色的马儿自骑，他跟着李十二同行，作了李十二的跟随侍候的侍童。另一匹就是李十二所骑的那匹黑马。

这李十二精于骑射，剑术也不错，还能读书作诗，似个世家子。老黄看不懂的是像李十二这般家世，应该是走科举应制之路出仕的，考个状元点个翰林当一个侍诏才是正途，怎地入衙门充了吏役？这不是自绝了科举之路吗？按唐律，充吏的胥吏，是不能考科考出仕为官员的。吏是吏，官是官，就像贵族士族是贵族士族，与非贵族非士族的，有着一道天然的沟壑，不可逾越。连帝王之家，婚配求贵族高门而不可得。而读书人，以读书人的高傲，以娶得帝女为驸马为苦事。

李十二得了快马，他还是青年剑客的心性，豪情奔放，壮思高逸，向老黄说了声愿意先前行打探路头情况，得了老黄点头，一个清啸，策马飞驰在前，才不一会儿，那道黑色马影，在远处成一道黑烟般飞飘向前，随后黑烟渐远渐淡，消失于前面路头，怕不有几十里路程眨眼而尽。以老黄的估测，这匹黑马，若放开急驰，一日之里，怕可行数百里地程。

昨夜老黄看那丹砂喂养马的饲料，见是那黑豆配着苜蓿草干、麸皮豆饼之类，另外还撒了一把红色的枸杞果实儿，撒了一撮青盐盐粒，就知是精通饲马的。而更令老黄惊奇的，是那丹砂还给马另斟了一壶酒以拌马饲料，那马直吃得打响鼻，马的一双眼睛，也亮得有些妖异，闪着兴奋的光芒，令老黄啧啧有声，连夸神奇。

因此，对于李十二骑上快马，马儿跑得这般神速，也一点也不吃惊，反正关防过所还在他掌握之中，到了地头还得要听他安排，不怕这李十二失了掌控。凭李十二单个人，就是跑到东都洛阳，没有他这个老黄，谅他也没办法就能找到那姓段的。

虽然历史上经过武李两族朝廷上恶斗，但武李两族根本分不开。当今皇帝李隆基，有爱妃武妃，她可是恒安王武攸止的女儿，正是建安王武攸宜的侄女，其两个弟弟都在朝廷为官。传说，武妃要被立为贵妃易封为惠妃，深受圣宠。武氏在朝廷中势力犹大，不可动摇。宗室与武氏更是姻娅相连，盘根错节，依旧不失为大唐一等一的贵族豪门。

而段简当年，是依附于武攸宜府上的。武攸宜做过大将军，封建安王与息王，做过六部尚书。

以武氏势力要包庇段简，以李十二一介外县小小捕吏要追缉捕拿，其中难度可不是一点点。

老黄知道，这事若不经最上头那位点头，段简这个脑袋，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摘走的。

其实老黄当年也见过段简，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个段简论相貌可是极好的，可比古代子都之美，但这样一个人物，怎地无耻到了可以把妻子献出以求荣华的程度呢？

而段简对陈子昂加以迫害的这种穷凶极恶，也是让心狠手毒如老黄，也要为之脊背冒凉气的。

因为要恶到什么程度，才可以以优雅的微笑，作那最恶毒残忍的迫害？

只是那段简虽然手段使尽，但始终未能让那陈子昂向之屈服，虽然迫害死了陈子昂，但最终目的并没有达到。

据说，陈子昂家族掌握了一笔巨大的富可敌国的财富，这天量财富，也不知陈氏家族究竟是怎样积累起来的？

也有说，可能与哪一个灭国的皇族有关。南朝宋齐梁陈，北朝的国家君王，走马灯似的换。而蜀中势力，被战争波及少，财富积累更加惊人。到了大唐，又有扬一益二的说法。益州之富丽繁华，仅次于扬州，豪富如天。

陈子昂，就是因为家中巨富，又在武攸宜武三思那里得罪两人极深，而致身死之祸的。

如果段简是罪魁，要论祸首，还在长安洛阳东都西京，武氏势力中。

所以，以老黄的判断，李十二这番追罪，终究是难以如愿的，说不定，还有极大的祸殃灾凶，说不定有命出蜀，无命归蜀也难说呢。

因此，老黄就骑在他那匹马瘦毛长的瘦马上，背着一对吴钩剑，慢慢摇着身子在马背上，沿着驿道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