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捕诗剑录 第216章 拂剑山河

“大剑师”顾人笑望着一剑在手、飘飘然从空中降落下的英风豪气、意气风发的吴指南，望着吴指南手中之剑，神情凝重，道：“昔年月光殿主阴丽华与蜀中奇人‘东严子’赵太宾赵蕤各有奇剑，分别叫做‘月圆神剑’与‘月光神剑’。赵太宾文武全才，早年隐居梓州长平山的东岩之下，‘东严（岩）子’之名由此而来。此人任侠仗义，好纵横之术，文韬武略，乃孙吴再世、苏张重生。据讲他以一生所学，成就奇书两部，一名《反经》，读通其书者，取天下江山，谋帝王之术，响应如斯。这人才学如此之高，为天下所忌。传说武后时就有谣传唱道：‘东严不出武周败，三郎坐殿征君闲’。因皇帝数次下诏征召而辞诏不赴，人们又尊他为‘赵征君’。”

吴指南一笑道：“大剑师人在扬州，对我蜀中之事，倒也所知颇多。”

顾人笑一叹，道：“这赵征君一部奇书叫做《反经》，秘不授人，据说此书若公布世间，将天下大乱。另一部书若公布武林，则武林大乱。那本书叫做《玄武握奇》，都是武林中临阵对决的奇门心法阵法、武学秘诀。赵征君择徒甚严，曾扬言一生只收一个弟子。他有武林神兵‘月光神剑’，据传是专门传给其弟子的。难道尊驾是……”

吴指南笑道：“赵征君‘月光神剑’与两本奇书传其弟子，这事属实。但不是我。我之资质愚鲁如此，哪堪受教于学究天人的东严先生？这剑是我这位朋友的主人的。”

顾人笑向江边舟上斗笠蓑衣人望去，但见其身量甚高，坐在舟上效那金人三缄其口，自来之后，未出过一声。顾人笑笑了一下，问：“未知尊友如何称呼？”

吴指南说：“他叫三尺。”

吴指南顿了一下，说：“‘大剑师’不必再问。东严子的弟子就是三尺的主人。至于具体名讳，恕我不能说。你只须知道一件事：这口剑是如假包换的‘月光神剑’。”

吴指南说到这里，目注樊红叶：“你有弟子的折铁宝剑可用，我有故人的月光神剑可使，兵器上，大家谁也不吃亏。”

樊红叶向青藤英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接过了他呈过头顶的折铁宝剑。

樊红叶一剑在手，自有种驭虎宾龙的宗师气象，目中紫棱一闪，叫道：“出剑吧！”

吴指南应道：“好！”

吴指南深吸一口气，缓缓提剑齐眉，以剑诀自剑柄起向外拂剑，神色庄严，气度沉雄，自有种剑道高手的风范。

樊红叶则摆个“神鳌吞舟”的门户，身剑合一，宛若铁铸，凝神不动。

吴指南拂剑之动作与他所行真气运行有关，人们看着他一寸寸的拂剑拂过，他的额角变得一分分地明亮，他的气势变得一重重的浑厚雄壮，由一里而十里，十里而百里，百里而千里地展开，仿佛他的剑在随着他的剑诀虚拂而变加长，加长，愈来愈长，长剑倚天，天高海阔，阔广雄远，远古苍茫，茫无际涯，包孕万象。

剑气凌六合，雄志吞八荒。

如此人！

如此剑！

张旭见吴指南剑势雄壮辽阔如此，不由喝道：“壮哉！如此剑势、剑气！”

苏无名向燕大、金二、萧三三大属下指点道：“你们看这吴指南这手‘拂剑山河’，剑拂一寸，气长一丈，剑拂一尺，气长千仞。剑势所罩，笼天覆地，气吞万里，亦气壮山河。‘一寸山河一寸金’的‘百丈金’气功，天下没有比他练得更好的了！如果你们遇上他，将如何对敌？”

燕大燕影子说：“他以至远至大为宗，我以至快至小为旨。以白驹过隙之快，针尖锥芒之细，自能决其天罗地网，破其剑招。”

苏无名摇头，望向金二，萧三。

金二金难挡外号“霹雳王”，天生神力，以威猛见长。萧三萧默契外号“黑灯禅”，剑法别具一格。但见苏无名望来，似有所询，两人都摇了一下头，金二嘎声说：“我们败于樊小贼剑下，败军之将不言勇。心中实指望这位姓吴的能英雄了得，把这姓樊的小贼杀个落花流水、大输特亏，才称我意。”萧默契说，“卑职也使剑。卑职觉得吴先生剑术极高极高，与姓樊的一时难分高下。即使我与金二同上，两人也还都对付不了。”

金难挡这时，忽叹了一口气，说：“我想，我若与吴先生对敌，只有用一个笨办法，就是用重兵器以至刚至猛来克制他的剑术，不过他有宝剑在手，重兵器也禁不得他几回削！”

金难挡说到一半，忽一愣，“唉”地叫了一声，似想起什么，自己给自己爆了个爆栗，脸一红，道：“吴先生内力深厚，即使我与他只凭力胜，我亦非其敌！”原来他刚才是一心想在武学招式上如何赢对方，浑忘了自己与唐十戒相斗之时，吴指南一掌推开自己、使自己避开暗器、救了自己一命之事。这时说到后来心中感到不妥/不安，似有所失，细想之下，恍然大悟，憬然间忽涌起此段情事，把自己闹个大红脸。

苏无名望向燕大：“你若以快对快，只会败得更快。你以一尺为剑意，他以百丈为剑意，意到剑到，你的出剑，如何及得他出剑快？剑快即密，能及时把自己的漏洞补上，变为没有漏洞，没有破绽，你如何能找到他的空隙、漏洞？”

苏无名捻须徐徐道：“你们记住，若有朝一日与他为敌，若是单独遇上，以不战为战，方保无虞。若三人同时遇上，势必一战，则三人齐上，并且要抱有与敌同归打算，始能三中存一，有一人可在一战后活下来。活下来者为谁？一切，要靠天意了。”

燕大、金二、萧三闻言，俱都身形一颤，似觉寒意袭体，三人心中虽然不忿这个结论，但内心深处细揆事理，不由服苏先生巨眼看事，明察秋毫。最后只能是这个结论！

苏无名说：“你们也不要期望今日出现奇迹，这两人此一战会有什么结果。这个人”苏无名指了一下樊红叶，“他要这个毒女人救自己所带来的中毒女子，他自不会把自己命拚了。而他不想拚命，如何能胜得这个吴先生？因此，结果只能是平……”

还没等苏无名把“平手”或“平局”两个字说全，只听场中“当”的一声兵刃相交的刀剑相鸣之声，宛若龙吟，经久不息，却是两人把剑自胸前交会在一起，任谁出剑慢了，这一剑都将是穿心一剑！双剑一交，往外一别，双剑呈交剑挡格之状，两人身形俱一震，然后各自如铁铸铜浇般凝定不动，却是谁也没占上风，平分秋色。

樊红叶以感佩的目光望向吴指南，道：“我不能死。”

吴指南收剑入鞘，退后一步，叹一声道：“我也杀不了你。唉，学艺未精，不能为友人雪耻，只好待这把剑的主人亲来会你了。”

吴指南一顿，道：“吴某虽狂，大势还是识的。我若生妄念，定要除去你这阻碍，欲杀他们，两败俱伤之下，恐反被他们杀了。因此，只好暂寄这几个贼子一时狗命。”

看两人表情对话，不但樊红叶与吴指南斗剑未出全力，而且吴指南对樊红叶也未出全力。

张旭见两人这般惺惺相惜之状，心下虽然感动这两个武林男儿的情怀，但官责在身，不由在感动之意，还是越位而出，叫一声：“好，好男儿，好剑法。樊君！现在该轮到本官了吧？”

樊红叶答应好与吴指南一战后给答复的，现在该是樊红叶给答复之时了。

樊红叶向唐十戒、温凉玉望去。

唐十戒见樊红叶目光如剑，又见识了樊红叶与青藤英雄、吴指南两战中的高明剑术，心中既对樊红叶存了希冀，又怕樊红叶不能赢吴指南后，格于吴指南、张旭、顾人笑、苏无名这四派人马力量之盛，不敢相抗，而生反悔之意。心下一虚，不由先出声点出他心中的樊红叶所思，道：“你、你想反悔不成？”

樊红叶淡然一笑，笑道：“樊某一言既出，除死而已，岂有悔言之举？”他见唐十戒松了一口气，心下鄙薄其为人，说话不自觉中变得冷漠、刻薄起来：“有我挡在前面，你们暂时是死不了啦。——拿来。”

温凉玉明知樊红叶是向张旭要有个交待，但还是装作不知，问：“你要什么？”

樊红叶还没说，张旭先开了口：“当然是解药了。寺里被你们所擒的皇甫大人的解药。难道你们不把堂堂钦差大人解毒释放，就想一走了之？钦差大人若毒发身亡，我张旭固然是难脱其咎，除了拼死一战外别无他途可走，便这扬州大都督府上下将士官吏、这沿江各州府官吏将士，若不奋力杀敌，把你们擒拿正法，谁还能好端端地活着无事？朝廷震怒之下，这沿江西行，一路上可就铺满了鲜血、尸体了！否则，这天下可真没有王法了。”